支开了两个孩子后,李弘维带着一丝长辈真切的关怀与痛惜道:“愚之,利之他……唉,这孩子平日里看着最是稳重不过,怎么会……突然就……”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李愚之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二叔这番关切是发自内心,还是别有意图,只能顺势露出一丝兄长的失望与痛心道:“二叔,利之他……确实让人失望。”
他没有说出真相,也没有说李利之犯错缘由,淡而处之。
这是他之前和李笃行、李慎行两位族老商量后决定的托词。
毕竟,叛族之事,干系太大,若现在就揭穿,引起的震动绝非眼下可比。
到时候族人们要是群情激愤,再起波澜,反而会打草惊蛇,不利于他们后续“引蛇出洞”的计划。
李弘维闻言,眉头却是蹙得更紧,喃喃道:“不管怎么说,这孩子还小啊!”
言语中也是充满了对晚辈的怜惜。
李愚之心中微动,随之也露出自责之色,低声道:“是我这做大哥的平日里对他关心不够,未能及时察觉他的心境变化,才致使他行差踏错。”
“唉,这又如何能怪你?”李弘维摆摆手:“你已做得够好了。说起来,也是二叔没用,是个废人,不然的话,多少也能为家族分忧,替你扛些担子,利之那孩子或许也不至于如此……”
这话语中透出的落寞与无力感,让人闻之心酸。
李愚之急忙道:“二叔,您千万别这么说!族中都记得您当年的付出!父亲在世时,每每提及您为家族受伤之事,都深感愧疚与痛心!他临去前,还拉着我的手,再三叮嘱,让我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想办法,寻遍名药,将您的伤势治好!是侄儿没用,至今未能寻到……”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痛苦与无奈,以及对长辈的敬重。
李弘维也是微微一颤,似乎被“大哥”这个称呼勾起了久远的回忆,叹息声也重了几分:“大哥他……唉!都过去了……”
他顿了顿,似乎不愿再多谈此事,转而关切地问道:“听说三叔伤势沉重,尚未苏醒?他老人家情况如何?他可不能有事啊!”
听到李弘维主动问及李慎行,李愚之也是顺着话题回答道:“恩,三叔公的伤势……确实有些严重。药先生看过了,说是……需要月光兰入药,方能稳住伤势,唤醒生机。可这月光兰……您也知道,侄儿这几日正为此事忧心……”
“月光兰?”李弘维显然也知道此物,因此只得叹息道:“哎……此物确是难得。”
随即他又看向了李愚之,带着一丝理解与宽慰道:“愚之,你临危受命,支撑家族于危难之际,已属不易。利之之事,三叔公之伤,都非你一人之过,有些事情,不必过于自责,徒增压力。”
“多谢二叔体谅。”李愚之也是深深一揖,语气郑重。
“一家人,何须言谢。”李弘维摆了摆手,语气恳切道,“二叔虽是个废人,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若有什么琐事,需要二叔出力的,尽管开口。”
“愚之谨记二叔教悔。”李愚之再次郑重应下。
随后,两人又简单寒喧了几句,便唤回两个小丫头,道别离去。
回家的路,似乎因为心事重重而变得格外漫长。
小丫头似乎感觉到大哥心情不好,因此不再追问二哥的事情,而是叽叽喳喳地说着学堂里的趣事,哪个同窗写字像画符,哪个伙伴跑步摔了跤,试图用她稚嫩的方式驱散大哥眉宇间的沉重。
李愚之听着,偶尔也应和两声,但心绪却在不断翻腾着。
二叔李弘维刚才的表现,毫无破绽,情真意切,那份对家族的关切,对晚辈的疼惜,都不似作伪。
可是……
与此同时,李慎行族老重伤未醒、急需月光兰救命的消息,也在族中小范围内悄然传开。
……
夜色如墨,将三河村深深笼罩。
李愚之在祠堂中,静静地等待着。
如今已将网织成,只看谁人上钩了。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一直到了下半夜,就在李愚之觉得今晚或许无人上钩,计划可能落空之时,祠堂的侧门却被轻轻推开,李笃行回来了。
看到李笃行的身影,李愚之也是立即站起身来,急切地问道:“三叔公,怎么样?”
“是他。”李笃行却是一脸痛惜地对着李愚之回答道。
虽然李笃行没有指名道姓,但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李愚之的心上。
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二叔李弘维那张带着沧桑与关切的脸庞。
可……怎么会是他呢?
怎么能是他呢?
一瞬间,震惊、失望、愤怒和难以言喻的悲凉情绪在他脸上逐一浮现,且不断变幻。
“今晚上,我带着明维,亲自在他家附近监视。”李笃行声音低沉:“上半夜,一切正常,屋内灯火早早熄灭,并无任何异动。我们都以为今晚不会有事了……可是,到了下半夜,他独自一人出门了!”
“我和明维一路远远缀着,他避开大路,专走小径,出了村,直奔茫崖那边的小树林而去!”
“茫崖?”李愚之眼中出现了一丝困惑与不解:“怎么会是哪里?”
茫崖那片树林,距离李家聚居的三河村内核局域,足有二十多里地,其间多是崎岖山路!
如果是武者的话,来回一趟倒是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可李弘维,是个废人啊!
“根据我一路观察,他的身法、速度,以及对气息的掌控,虽然远不及受伤前的水平,但……”李笃行语气苦涩,但还是肯定地说道,“但他的武道修为,绝对恢复了一部分!至少,有肉身境一重巅峰的修为!”
肉身境一重巅峰!
这话将李弘维的嫌疑,彻底地做实了。
“他去茫崖树林做什么?”李愚之面色凝重地问道。
“不知道。”李笃行摇了摇头:“他进入树林之后,行动更加谨慎,而且林深树密。为了避免暴露,我没有跟进去。不过,他在树林里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大约一炷香的工夫就出来了,然后便沿着原路返回。我让明维继续守在那片树林外围,监视是否有其他人出现。”
“其他人呢?今晚有什么异常吗?”李愚之接着追问道。
“没有任何动静。”李笃行肯定地摇头:“只有他一人。”
“既然如此,那就按原计划行事吧。”李愚之微微一叹,接着说道:“想必刘家也不可能为了我们一个小小的李家,花费巨大代价策反太多族人。有一个李弘维,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好!”李笃行眼中也是寒光一闪,杀意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