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烈轻篾地扫了一眼李愚之,如同在看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虫豸,接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契书。
“看清楚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契书,抖了抖,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说道:“这可是你们前任族长李思维,亲手画押的字据!自愿将李家那十亩下品灵田,抵押给我刘家,借了三百斤灵谷!白纸黑字,红印为证!”
他刻意加重了“自愿”二字,继续说道:“他人虽然死了,但债可没死!还款期限已到,连本带利,五百斤灵谷!今天,你们要是拿不出灵谷,这田,可就姓刘了!”
“什么?!”
“绝无可能!”
“族长他怎会……他绝不会做出这等事!”
“这是诬陷!是伪造!”
随着刘子烈的话音落下,李家族人也顿时炸开了锅,
人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
那十亩下品灵田,是李家如今最后的口粮和希望所在!每年产出五百馀斤蕴含微薄灵气的灵稻,是族中子弟修炼所需气血的唯一稳定来源,也是维系这个家族不至于立刻崩溃的命脉!
但将灵田抵押给死对头刘家?
这无异于自断生路,更是绝无可能的天方夜谭!
李愚之也是瞳孔紧缩,死死盯着那张所谓的“契书”。
他无法精准辨认笔迹的真伪,但刘子烈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拿出来,必然有所凭恃。
然而,融合的记忆清淅地告诉他,原身的父亲李思维,那个将家族荣耀看得比性命还重的男人,绝无可能做出这等资敌卖族的蠢事!
这契书,九成是伪造的!
一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瞬间冲上他的头顶。
“刘子烈!你们刘家伪造字据,巧取豪夺,真当我李家无人,真以为这凉州没有王法了吗?!”族老李慎行也是须发皆张,气得浑身颤斗,直接上前一步怒喝道。
一众李家族人亦是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刘子烈一行,汹涌的恨意让祠堂内的空气几乎凝固,场面也是一触即发。
对此,刘子烈只是嗤笑一声,浑不在意地掏了掏耳朵。
蝼蚁的愤怒,无人在意。
李愚之则是沉默着,悲愤!无力!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但他还是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痛感也让他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刘子烈肉身境三重,其身后三人亦有肉身境二重的修为。而李家这边,最强的族老李笃行虽同为三重,却已年老体衰,气血衰败。
他自己和族老李慎行不过是二重,其馀族人更是修为低微,甚至还有未曾修炼的妇孺。
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呼……”李愚之暗中长吐一口浊气,随即松开那已经握得发白的拳头。
“大家,安静。”他的声音不高,却将场间那根绷紧到极致的弦稍稍压了下去。
刘子烈挑了挑眉,斜睨着李愚之,仿佛第一次正眼看他,语气玩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篾道:“哟?这位就是李家新捧上位的族长?怎么,乳臭未干的小子,对这事有看法?当然了,白纸黑字的,你就算有看法,也没用!”
李愚之却是目光平静地迎向刘子烈,说道:“这份契书是真是假,你我心知肚明。若想仅凭这张纸就让我李家交出灵田,那是痴心妄想。”
他的声音渐冷,继续说道:“我李家虽然势弱,但骨气犹在,还没有到任人宰割、连挣扎都不敢的地步!”
“呵!”刘子烈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眼中凶光毕露:“看来你是真想刚当上族长就去下面陪你爹了!给脸不要脸!”
话音未落,他身后两名刘家壮汉同时向前踏出一步,“锵”的一声齐齐按住腰间刀柄,强横的气血之力轰然外放,目光中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愚之眼前,那半透明的系统界面再次突兀地浮现。
【当前气运:6(濒临断绝)】
那刺眼的数字,竟从他刚才查看的“7”跳到了“6”!
李愚之心头巨震,李家的气运在流失!
是因为眼前的危机?
还是因为族人的绝望?
所以说,今日要是不能渡过此劫,那李家也恐怕离复灭不远了!
心念电转间,李愚之猛地运转起体内气血,带着一股置之死地的决绝,看向刘子烈。
“你可以试试动手!但我提醒你,李家今日或许会血流成河,可我们拼死一搏,也必能咬下你刘家几块血肉!我倒要看看,为了这十亩田,你刘家愿付出几条人命的代价!再说了,你刘家的对头,可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你们呢!要是我李家真和你刘家拼个你死我活,那这笔买卖,对你背后的刘家而言,真的划算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带着一种亡命徒般的狠厉,清淅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刘子烈眯起了眼睛,重新审视着眼前的李愚之。
这小子……和情报里那个懦弱平庸的形象有些不一样呀。
“哼!”刘子烈随即冷哼一声,外放的气势却不自觉地弱了三分。
他虽狂傲,却非无脑之辈,对他来说,家族利益才是首要的。
但他还是扬了扬手中的契书,强自说道:“任你巧舌如簧,这白纸黑字在此,你们李家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李愚之看着对方色厉内荏的模样,心中更加确定。刘家是想用最小的代价吞下灵田,并不愿在此刻付出惨重伤亡,引来其他势力的觊觎。
但自己若丝毫不退,今天恐怕也难以收场。毕竟在这个世界,道理,终究大不过拳头。
弱者,连呼吸都是错的。
想到这,一股屈辱感和无力感瞬间就涌上了李愚之的心头。
“这份契书,我李家,绝不承认。”李愚之斩钉截铁地说道。
而就在刘子烈面色一变,眼中凶光再起,准备不管不顾动手时,李愚之却话锋一转:
“但……”
“我可以,当着众人的面,重新立下一份契书!”李愚之的声音清淅地在死寂的祠堂中回荡,却象一道惊雷,劈在了每一个李家族人的心头。
“李家,延期半年还款!半年之后,还你刘家五百斤灵谷!若到时无法偿还,这十亩灵田,便拱手相让!”
“族长!不可啊!”
“族长!这是饮鸩止渴!半年后我们哪里拿得出五百斤灵谷?”
“族长!我们跟他们拼了!绝不能签这卖族之契!”
“族长,您糊涂啊!”
李家族人顿时炸开了锅,比刚才更加激烈的反对声浪瞬间将李愚之淹没。
族人们脸上写满了焦急、不解,甚至……是失望。
族老李慎行更是紧皱眉头,一把抓住李愚之的骼膊,急声道:“族长!三思啊!大不了跟他们拼了,老夫这条命豁出去不要!但是这屈辱的契书,我们不能签啊!这是将家族的命脉亲手交给敌人!”
然而,就在这一片汹涌的反对和不解声中,一直沉默的族老李笃行,却伸出干瘦的手,紧紧拉住了激动的李慎行,并对周围群情激奋的族人投去一个复杂而沉重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痛苦,有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李愚之对族人们激烈的反应并不意外。但他还是感激地看了李笃行一眼,递过一个“放心”的眼神。
随即,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了眼神闪铄、显然在权衡利弊的刘子烈,语气平静地说道:“如何?是现在拼个两败俱伤,让你刘家即便拿到田也元气大伤,还是等上半年,兵不血刃地拿走这十亩灵田?我想,这个选择,应该不难做。”
对面的刘子烈眉头紧锁,眼神闪铄不定,内心显然在急速盘算着。
祠堂内,只剩下族人粗重的喘息声,和那无声却几乎要将人压垮的……屈辱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