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里压抑的寂静被几声微弱的呻吟打破。
汪好、林盼盼和小莉几乎同时蹙起眉头,眼睫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迷茫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记忆回笼,伴随着身体残留的酸软和皮肤下隐约的麻痒感,她们迅速清醒过来。
很快,钟镇野他们,便将眼下的大概情况讲了一遍。
“他大爷的——”
小莉撑着发软的身体坐起,环顾四周,看到同伴们都在,尤其是看到昏迷在一旁的李峻峰,忍不住低声骂了一串极难听的脏话。
她目光转向靠在墙边、脸色依旧苍白的雷骁,语气复杂:“没想到你这道士关键时刻还真有点硬货。没你那几下雷,咱们这会儿估计都成那些吊着的腊肉了。”
雷骁嘿然一笑,想摆摆手,却牵动了酸痛的肌肉,龇了龇牙:“咳——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就是差点把自个儿也搭进去。”
林盼盼小声补充,语气里带着后怕与感激:“雷叔很厉害的——”
汪好揉了揉依旧刺痛的太阳穴,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摩拳擦掌的张二强身上,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既然都醒了,那就别耽搁了,张二强,执行你的计划吧。”
“好嘞!瞧好吧您几位!”
张二强咧嘴一笑,走到昏迷的李峻峰身边。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了脸上的嬉笑,脚踏北斗,手掐灵官诀,口中念念有词,竟是一段清正堂皇的道家召将咒,与他平日那跳脱的哪咤形象截然不同。
随着咒文进行,他指尖泛起微弱的金光,迅速在李峻峰额头、心口、丹田处各点了一下,留下三个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点,一闪即没。
“成了!暂时给他这引路人”的神力引导搞了点活,等到了关键时刻,你们几位就瞧戏吧!”张二强拍拍手,退开一步。
几乎同时,李峻峰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眼皮颤动,猛地睁开了眼。
骤然看到围在身前、眼神冰冷的众人后,他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想翻身逃跑,但他,一扭之下只看到身后紧闭的厚重石门。
他僵住了,极其缓慢地转过脸,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讨好的笑容,嘴唇蠕动着想要求饶“嗤!”
小莉的冷笑声打断了他。
她手腕一抖,袖中铁链如同毒蛇出洞,嗖地一声将李峻峰缠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紧接着,铁链上爆起一团刺目的蓝色电光!
“呃啊啊啊——!”
李峻峰被电得浑身剧烈抽搐,头发根根竖起,眼珠外凸,口中发出不成调的惨嚎,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焦糊的味道。
雷骁在一旁看得嘴角抽搐,喃喃道:“好家伙——我刚把他电了个半死,这又来一遍——真是刺激啊——”
电光熄灭,小莉冷漠地抽回铁链。
李峻峰瘫软在地,口吐白沫,身体无意识地痉孪着。
一群人围着他,沉默地等待着,自光里没有一丝温度。
过了好半天,李峻峰才缓过一口气,艰难地抬起头。
他脸上那讨好的面具终于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痛苦、恐惧和怨毒的扭曲笑容,声音嘶哑破碎:“怎么——咳咳——之前说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这次又不杀了我?呵——发现老子还是有点用,舍不得杀了?既然杀不了——何必搞这一出下马威?你们还不如——好好对待我,我心情好了,说不定会——”
“这世上,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有的是。”
钟镇野忽然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接着——看向林盼盼。
林盼盼脸色白了白,明显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感到抗拒和不适,但她还是咬了咬下唇,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李峻峰。
刹那间,她周身气息骤变!
阴风自起,吹得她长发狂舞,原本清秀的脸庞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一双眼睛的眼白部分被浓稠的漆黑迅速吞噬!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怨气从她娇小的身体里弥漫开来,让她仿佛化身为从地狱爬出的女鬼!
她抬起惨白的手指,指向李峻峰,声音空洞而冰冷,带着无数重叠的回响:“上身。”
“不—!!!”
李峻峰发出惊恐到极点的尖叫,但无用。
下一秒,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蜷缩起来!
极致的恐惧、无法言喻的悲伤、刻骨的怨恨、恶毒的诅咒——各种各样人类最极端的负面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入他的意识,疯狂撕扯着他的灵魂!
他眼球暴突,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嗬的、不似人声的哀鸣,身体扭曲成诡异的角度,指甲在石地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真正是生不如死!
汪好在一旁轻轻拍了拍林盼盼的肩膀。
林盼盼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周身那恐怖的怨气如潮水般退去,脸色恢复些许红润,但眼神里充满了疲惫与后怕。
她扭头对汪好轻声说,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斗:“汪姐——这个地方的怨念情绪——好重好重——非常极端,比我在其他地方感受到的——都要极端无数倍——”
汪好目光扫过冰冷的石壁,轻声道:“看来在这里死去的人,都是无比痛苦的。”
地上,李峻峰象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眼神涣散,几乎虚脱。
过了许久,他才缓过一点劲,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声音虚弱不堪:“各——各位神仙——你们这么往死里折腾我——我真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们敢信吗?老子骨头不算非常硬——但也是个老江湖了——你们这样——敢信我?”
钟镇野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平淡无波:“我们这会儿电你,让你感受怨气,不是因为我们需要你说什么、做什么。而是你之前骗了我们,还试图害我们,我们在报复你罢了,这是你该受的。”
李峻峰脸色一僵。
钟镇野继续道:“接下来,你不需要说任何话,或是替我们做任何事。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就行了。”
李峻峰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充满疑惑:“——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你想干嘛就干嘛—一我们不会干涉你。”钟镇野顿了顿,补充道,“但我们会跟着你。”
李峻峰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尽管虚弱,却还是挤出几分狠厉:“想干嘛就干嘛?那我想杀了你们也行?”
“啧啧啧。”张二强在一旁摇头晃脑:“看来还是折磨得不够啊,脑子都不清醒了。蔷薇姐,你要不给他上点诅咒的手段,帮他回忆回忆刚才的滋味?
李峻峰猛地一颤,脸上那点强装出来的狠厉瞬间垮掉,悻悻道:“过、过个嘴瘾罢了——何必较真——我知道,你们不就是想靠我的本事找出路呗?这事老吴也行啊!你们怎么不让他去?”
靠在墙边的雷骁幽幽地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股冷飕飕的劲儿:“我们就想看你搞,不行吗?”
李峻峰被噎得说不出话,半晌才自暴自弃般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行!太他妈行了!”
他挣扎著,依靠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开始一瘤一拐地在石室里摸索起来,手指划过冰冷粗糙的石壁,敲敲打打,同时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他妈的——这什么鬼地方——邪门得很——”
汪好这时走到钟镇野身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关于他身上的秘密,还有他可能知道的——现在不问吗?”
钟镇野目光紧跟着李峻峰的动作,微微摇头:“他刚刚自己也说了,这种情况下,他说的话,有任何可信度吗?先按张二强的计划走。看看他这个引路人”,在不受我们直接指令、只凭本能”的情况下,会把我们带往何处。那或许才是真正有用”的信息。”
李峻峰在石室里焦躁地转着圈,手指几乎摸遍了每一寸冰冷粗糙的石壁,甚至趴在地上嗅了嗅缝隙里的尘土气味,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他有些丧气地直起身,捶了捶后腰,嘟囔道:“邪了门了——这鬼地方怎么一点机关消息都没有?不合规矩啊?”
汪好靠坐在墙边,闻言抬了抬眼皮,声音不咸不淡:“你看这些铁链,还有上面挂着的存货”,象不像专门用来关人、折磨人的地方?正常的墓室会有这配置?别拿你倒斗的那套老黄历来套。”
李峻峰一愣,下意识又环视了一圈这阴森诡异的囚笼,咂咂嘴:“也是噢——妈的,不能拿老办法了——”
他搓着下巴,眼珠转了转,忽然看向汪好,脸上挤出个讨好的笑:“那个——汪、汪小姐?您老人家是汪家的人,眼力肯定毒辣,能不能劳驾一起看看?说不定能发现点我这种粗人看不出的门道?”
汪好直接闭上了眼,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托你的福,我现在半点劲都提不起来,心神耗损过度,看什么都是重影,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李峻峰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叹了口气,一边继续漫无目的地敲打石壁,一边低声抱怨:“妈的——难道我就不累吗?被你们又是电又是鬼上身的,折腾得半条命都没了,还得干活——老子下墓这么多年,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没人接他的话。
石室里只剩下他单调的敲击声和粗重的喘息,其他人或坐或靠,抓紧时间恢复体力,冷漠的目光偶尔扫过他忙碌却徒劳的身影。
大约半小时后,李峻峰已是满头大汗,衣服后背都湿了一片。
他再次走到众人面前,摊开手,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和认命:“真没了,屁都没找到一个,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地方封得这么死,我们待了这么久也没憋死,肯定有出气口,但我找遍了,没找到——估计就算有,也小得钻不过去一只耗子。”
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安静待在钟镇野身边的林盼盼,眼神里带着最后一丝试探:“要不——
让这位小妹妹的那条神通广大的小黑蛇试一试?让它去找找那出气口?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后一个法子了,你们要是再不同意,那我真没辄了,大家一起搁这儿等死吧。”
林盼盼下意识地看向钟镇野。
钟镇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评估着李峻峰的表情,又扫了一眼密布铁链的穹顶,略一沉吟,点了点头:“行。盼盼,按他说的,试试。”
林盼盼轻轻“恩”了一声,依言扯开一点领口。
她肩颈皮肤上那道墨色小蛇纹身如同活了过来般蠕动,下一秒,一条通体乌黑、背生透明双翼的小蛇悄无声息地滑出,落在她掌心,昂起头,猩红的信子嘶嘶吞吐。
无需指令,小蛇展开薄翼,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悄无声息地绕着石室顶部快速飞了一圈,细密的鳞片擦过那些冰冷锈蚀的铁链,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
突然,它在一个靠近角落、铁链交织尤为密集的阴影处停了下来,细长的身体扭动着,似乎发现了什么,接着毫不尤豫地一头钻了进去,瞬间消失在错综复杂的铁链网络之后。
林盼盼眼睛一亮,立刻指着那个方向:“在上面!它钻进去了!那里肯定有缝隙或者信道!”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目光聚焦在那片阴影局域。
钟镇野转向李峻峰,问道:“找到了。接下来呢?”
李峻峰看着小蛇消失的地方,无奈地一摊手:“还能怎么办?让它往里钻啊!看看那头通到哪儿,是不是能绕到咱们这石室外边,要是运气好,外面有能从打开暗门的机关,那咱们不就有救了?现在——只能指望你那小蛇够机灵了。”
钟镇野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突然,他心底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钟队长?”
郑琴的声音传来:“你们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