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极乐仙尊?
钟镇野猛地睁开眼。
云海在脚下翻涌,仙鹤清喉着掠过天际,阳光穿透稀薄的雾气,洒下万道金辉。
一派仙家气象,宁静,祥和,出尘。
但他心脏却骤然缩紧!
这是哪里?!山顶?
他明明记得前一刻,自己正站在那布满诡异干尸的石阶上,刚刚提醒完众人务必小心,然后然后只是向前迈了一步!
记忆出现了断层。
一步踏出,天地变幻。他怎么上来的?完全想不起来!这个过程被彻底抹去,仿佛有人用橡皮擦粗暴地擦掉了他的一段时空。
“张二强?盼盼?程靖?!”
钟镇野猛地环顾四周,声音在空旷的山顶荡开,却只有云涛流转作为回应。
那三个人,不见了。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际,一个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非老非少,非男非女,象是无数个声音和谐地杂在一起,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轻松与愉悦,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回荡:
“钟镇野—自幼得了疯病臆症,靠练拳饮药固本培元,成年后弟弟却把全家杀死,为此不得不?”
那声音微微一顿,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那份轻松愉悦里掺入了一丝极淡的讶异。
“你的身上,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阻止本尊窥探?”
钟镇野背脊瞬间窜起一股寒意,全身肌肉绷紧,瞳孔急剧收缩,这声音竟能直接道出他心底最深、最痛的隐秘!
“你是谁?!”他低吼出声,声音因紧绷而显得有些嘶哑:“你就是极乐仙尊?”
那声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幽幽地道,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此地乃本尊仙家道场,又有什么,能拦住本尊目光?”
话音落下的刹那,钟镇野浑身猛地一颤!
他体内那原本已被驯服、如臂指使的磅礴杀意,此刻竟象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住、然后狂暴地撕扯出来!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呢啊一—!”
淡红色的雾气以前所未有的猛烈姿态从他全身毛孔中喷涌而出,不再是缭绕护体,而是失控地冲天而起,搅动着周围的云气!
他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额角青筋暴跳,理智在这纯粹杀戮欲望的狂潮中如同暴风雨里的小舟,剧烈飘摇,几乎倾复!
他拼命想要压制,却发现自己与杀意之间的连接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强行切断了!
他只能被动地承受看这股力量的疯狂反噬!
“啊——”
那声音却发出一声释然的轻笑,仿佛找到了答案:“原来如此有几个像本尊一样的存在,也弄出了一个象极乐宫一样的地方?你是在其中经历试炼?噢?你是来自未来?”
钟镇野心中大骇!的存在?!它竟然能窥破到这个地步?!
那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一丝评估。
紧接着,钟镇野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感觉猛地住了他的大脑!仿佛他的颅骨即将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撑爆,脑髓都要沸腾蒸发!剧烈的胀痛让他几乎要惨叫出声!
但下一秒,那感觉文突兀地消失了。
“别害怕,孩子。”声音恢复了最初的轻松愉悦,甚至带上了一丝慈祥:“你既然来了这里,本尊就会帮助你。”
话音刚落,钟镇野清淅地感觉到,一只完全由意念构成的、冰凉无形的“手”,似乎穿透了他的头皮,探入了他的意识深处,轻轻一抓,一退一仿佛有什么根植于他思维深处的“东西”,被硬生生抠了出去!
【警告!警告!警告!
猩红的系统血字疯狂地在他眼前闪铄跳动,试图传达信息,但字迹只显示到一半,就象被掐断了信号的屏幕,猛地一暗,彻底从他视野里消失了。
与此同时,那冲天而起、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狂暴杀意,也如同被凭空抹除,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前所未有的虚脱感猛地袭来,钟镇野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整个人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脸色苍白如纸。
力量被抽空了。
不是像使用面后的那种脱力,而是某种更本质的东西,连同那如影随形的杀戮冲动,一起被拿走了。
前方的云雾缓缓向两侧分开,一个身影步而出。
那是一个身高不足一米的小老头,鹤发童颜,面色红润,穿着一身朴素的葛布衣衫,脸上挂着笑眯眯的和蔼表情,看起来就象个寻常的邻家老翁。
但他出现的方式,以及那双清澈深邃、仿佛看透了万丈红尘的眼眸,却昭示着他的不凡。
“你脑子里那个东西,本尊帮你拿掉了;你灵魂里那股子恐惧杀意,本尊也帮你洗净了。”
小老头笑眯眯地开口,声音直接传入钟镇野脑海,温和而具有某种奇异的穿透力:“现在,你已经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了。”
钟镇野颤斗地抬起头。
就在目光触及小老头笑脸的瞬间,一股汹涌澎湃、完全无法抗拒的情感洪流猛地冲垮了他的心防!
强烈的崇敬、发自内心的敬爱、近乎盲目的崇拜之情瞬间充斥了他整个胸膛,冲刷着方才的恐惧和虚弱!
在这股情感面前,之前石阶上产生的那点朝圣感,简直渺小得象一粒尘埃。
他几乎要立刻匍匐下去,向这位慈祥、伟大、替他拔除痛苦的存在顶礼膜拜,奉献自己的一切!他的眼框甚至不由自主地湿润了,那是迷途羔羊终于见到牧人、受尽苦难终于得蒙救赎的激动泪水!
“您—您就是极乐仙尊?”钟镇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斗和哽咽。
小老头笑着摆了摆小手,姿态超然:“不必深究。我是谁、你是谁,都不重要—-世间名相,皆是虚妄。”
他近两步,目光依旧温和,却似乎能看穿钟镇野的灵魂:“只不过,本尊在拔除你体内那股力量的时候,噢到了阴谋的味道”
钟镇野的呼吸猛地一室。
“小伙子。”
小老头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直击心灵最深处:“你是不是怀疑过,你全家人的死,和这个所谓的‘游戏”有关?你是不是怀疑过,杀死全家人的,其实是你自己?你是不是怀疑过,自己乃是旁人手中一只木偶,为了旁人的阴谋棋局,傻傻冲杀?”
每一个字,都象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钟镇野的心口上!这些深埋心底、甚至不敢清淅触碰的恐惧猜疑,此刻被赤裸裸地揭露出来!
他瞳孔颤斗,呼吸变得无比急促:“你———-你说什么?!‘
小老头仍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本尊可以给予你一切的答案,甚至帮助你实现愿望。真相,复仇,或者—让你的亲人回来?皆在一念之间。”
“—为什么?”钟镇野死死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疑问,“为什么要帮我?”
“本尊说过,进了极乐宫,便同为极乐之人。”小老头的话语带着一种大道至简的坦然:“既是同道之人,为何不帮?将来你也会遇到需要帮助的人,那时候,你也可以帮他们。现在,你只要说一句‘愿意”,本尊就出手,帮你解决一切。”
钟镇野深深吸气,胸膛剧烈起伏,内心如同沸水般翻搅不断。
所有的答案所有的愿望—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一一那枚山鬼花钱,色泽变得极其黯淡,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最终“噗”一声轻响,化为一小撮灰烬,从他腕间飘散。
他猛地摘下了眼镜。
那副普通的眼镜,镜腿上的机关此刻也仿佛失去了所有灵性,镜片变得浑浊,框架在他手中迅速软化、分解,同样化为飞灰,从指缝间溜走。
与此同时,他感到世界正在迅速变得安静。
山鬼花钱赋予他的听力,正如潮水般退去,远处仙鹤的鸣叫、云海的流动声渐渐模糊、远去最终,一片彻底的寂静笼罩了他。
游戏赋予的一切真的都在消失。
加诸于己身的伽锁,不见了。
巨大的诱惑如同温暖的潮水,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可以知道真相,可以找到弟弟,可以弥补所有的遗撼,可以摆脱这该死的命运他抬起头,看向那个慈眉善目、仿佛能实现一切愿望的小老头,嘴唇翁动,几乎就要遵从那股强烈的崇敬与渴望,脱口而出那三个字一一“我愿——”
最后一个音节已经到了舌尖,却猛地僵住。
心脏象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了一把,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一幅画面毫无征兆地撞进脑海一一逼仄破旧的小诊所病房里,雷骁对看一个穿看童装的假人模特,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圣洁的、属于父亲的慈爱光芒对了—雷哥我是为什么来到这里是为了找到“铜怨铜照”的真相,是为了帮雷哥摆脱那该死的诅咒!
即将冲口而出的承诺被硬生生咽了回去,堵在喉咙里,化作一阵压抑的咳嗽。
他猛地改口,声音因极致的克制而嘶哑:
“—雷哥。”
小老头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声音依旧温和地直接响在他寂静的脑内:“什么?孩子,说出你的愿望。”
钟镇野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股几乎要让他迷失的崇敬感,眼神挣扎看重新凝聚起一丝锐利:“我的愿望、我的秘密,暂时不需要你帮我,这些我可以自己去挣。”
他死死盯住小老头那双深邃的眼晴,一字一句地问道:“如果你真的是仙尊,那你告诉我一一“铜怨铜照”是什么?它的诅咒是什么?为什么雷哥会被它影响?”
小老头脸上的笑容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那完美的和蔼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裂痕。
他依旧笑着,语气却有了微妙的变化:“这里只有你,没有别人。本尊只能实现你的愿望——”
“不!”钟镇野打断他,语气异常坚定:“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雷哥!”
小老头脸上的笑容稍稍淡去了一些,但还在劝诱,声音如同诱人堕落的魔音:“只要你自己实现了愿望、成就仙位,你自然拥有无上伟力,届时也能帮助你的朋”
“那你告诉我!”钟镇野再次强硬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问:“‘铜怨铜照’是什么!它是从你极乐宫里出来的东西!你告诉我,它,到底是什么?!”
小老头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声音依旧温和地直接响在他寂静的脑内:“当然可以。
本尊不仅可以告诉你答案,更能实现你此行的愿望,解除你那位朋友身上的诅咒。”
钟镇野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可以?”
“你既已言明,‘铜怨铜照’乃本尊极乐宫流出之物——”小老头笑眯眯地,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掌控感:“本尊又岂会无法掌控?此等小事,不过举手之劳。”
说罢,他抬起手,对着云雾缭绕的天空轻轻一挥。
一股无形却磅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神异力量弥漫开来,穿透云海,荡向无尽的远方。
钟镇野虽失去游戏赋予的感知,却仍能从那空气的震颤、云雾不自然的流转中,感受到一种远超想象、近乎创世般的伟力被悄然引动。
“好了。”小老头收回手,语气轻松得象是拂去了一粒尘埃:“你所困扰的一切,都已解决。你朋友的诅咒,也已不复存在。”
钟镇野彻底愣住,巨大的震撼和难以置信席卷了他:“这就—?解决了?”
这一切如此轻易,轻易得近乎儿戏,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宛如神迹般的说服力“自然。”小老头颌首,笑容慈祥,仿佛一位满足了晚辈所有愿望的长者:“你的疑感已解,你的挚友已安。现在,你可还有他求?”
汹涌澎湃的崇敬与感激之情瞬间几乎将钟镇野淹没!
那强烈的冲动几乎要让他当场跪伏下去,将灵魂与生命全然奉献,成为这位至高存在最虔诚的信徒,但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着神经,硬生生将那股几乎要让他迷失的冲动压了下去一他是战胜过本我心魔的人,意志深处仍保留着一丝不容沾污的清明!
他剧烈地喘息着,抵抗着那几乎要融化他意志的慈祥目光,一字一句,艰难地追问:“那么————‘铜怨铜照”底是什么?请你—告诉我!”
小老头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语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性的敷衍:“问题既已解决,答案于你而言,还重要吗?知晓与否,于结果并无影响。”
“重要!”
钟镇野几乎是低吼出来,额角青筋跳动,对抗着内心那股让他只想顶礼膜拜、放弃思考的强大情感:“因为我刚刚在五浊城经历过类似的事这是我内心并不知晓答案的事!你不告诉我答案,我怎么确定,你不是我内心的投射?怎么确定,这一切不是另一个幻象?!”
这句话问出的瞬间,小老头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慈祥超然的笑容,终于如同退潮般,一点点地、彻底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漠然的、带着居高临下般极致轻篾的表情。
他看向钟镇野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只不断嗡嗡作响、扰人清静、不知死活的虫,声音也变得平淡而冷漠,不带一丝情感:
“你,在亵读本尊。”
这轻篾的六个字,如同一声惊雷,又似一盆冰水,瞬间浇透了钟镇野的全身!
就是这一刻!
先前那股几乎要将他灵魂都融化、让他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的汹涌崇敬与崇拜,在这赤裸裸的轻篾面前,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发出一声无声的爆响,骤然消散得无影无踪!
假的!全是假的!
那慈眉善目是假的,那超然物外是假的,那所谓的“帮助”和“慈悲”更是彻头彻尾的谎言,这看似仙家气派的极乐宫,从始至终都在玩弄人心的弱点,用你最深的渴望和痛苦来引诱你、控制你!
刚才那几乎让他迷失的强烈情感,不过是更高明、更可怕的惑心之术,比石阶的朝圣感强烈千百倍,却也卑劣千百倍!
“呵。”
所有的迷惑与精神影响散去后,钟镇野的自我,重新浮现。
他一点点勾起笑容,同样露出不屑之意,他看向小老头的目光,比小老头那看虫的眼神还要更加不屑:“不过,又是一个幻影罢了!”
说罢,他猛地起了身,挥起了拳!
体内那份虽然虚弱、却完全属于自身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愤怒、所有挣脱操控后的清明,尽数灌注于这一拳之中!
没有丝毫尤豫,一记重拳,带着撕裂风声的决绝,毫不留情地狠狠砸向那张前一秒还慈祥、此刻却只剩下冰冷轻篾的、令人无比厌恶的脸!
拳头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目标,砸开的却只是一片缭绕的云雾。
云雾四散,眼前的仙家盛景瞬间扭曲、破碎!
他发现自己仍然站在那徒峭阴森的石阶上,周围是那一具具保持着跪拜姿势、脸上凝固着狂热笑容的干尸,眼镜也好、山鬼花钱也罢,都仍然好好的。
冰冷的山风吹过,带来腐朽的气息。
钟镇野猛地回头,而在他后方几步之外,张二强、程靖、林盼盼、玲玲四人,竟也如同那些干户一般,直挺挺地跪在石阶上!
张二强脸上的哪咤油彩扭曲不定,身体剧烈颤斗,牙关紧咬,似乎在和无形的力量抗衡;
程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虽跪着,腰背却挺得笔直,显露出极强的挣扎;
玲玲的额头已经贴在了石阶上,身体不断地颤斗看,看上去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林盼盼情况最糟,她双眼紧闭,脸上鳞片若隐若现,嘴角渗着血丝,身体不住地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失去意识,沉沦下去。
他们显然也陷入了极乐仙尊制造的幻境之中,正在苦苦支撑!
钟镇野猛地抬头,望向那依旧被云雾笼罩的山顶方向,眼中最后一丝迷茫和侥幸彻底散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和沸腾的杀意。
那座仙山,那片极乐,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诱人沉沦的陷阱!
但—
钟镇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也在害怕。
如果你真的如此强大,为什么,不敢让我们靠近?
如果你真的如此强大,为什么,要引诱如此多的人进入极乐宫?
那些一道道关卡、一个个机关,仿佛是在告诉所有人,极乐宫中藏有无尽的宝藏,那些来到此地的人,都是凭自己本事过了险境的,他们会相信,是自己的坚定、强大,帮助自己找到了传说中的极乐宫。
正是这种欲擒故纵,才是最大的引诱!
你的弱点、你的欲望,到底是什么?
钟镇野吐出一口浊气,走向自己的四个同伴,现在,自己需要帮助他们——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不远处、那自己来过的山道上,竟然传来了脚步声。
钟镇野愣然抬头。
云雾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
那是
李峻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