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惊险
巨蛇的咆哮声在溶洞中层层回荡,象是无数面巨鼓同时擂响,那声浪撞击在岩壁上,又反弹回来,形成连绵不绝的回音。
注好感觉脚下的石桥在声波中微微震颤,细小的碎石从桥面边缘滚落,坠入无底深渊时连个回声都没有,她下意识地紧了林盼盼的手腕,能感觉到对方脉搏的急促跳动。
忽然,一阵剧烈颤斗在山洞与石桥上蔓延开来一“小心!”
汪好低呼一声,两人跟跪看稳住身形。
雷骁将禅杖重重在石桥上稳住身子,金属杖尖与青石板相撞,进出几点橙红色的火星。
李峻峰身手不错,站得较稳,但也跟跪了几下。
这震颤,来自于钟镇野与白蛇的“较量”。
前方,钟镇野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避过了白蛇一次沉重的撞击,那撞击砸在了石壁上,带来了震颤。
白蛇每一次扑击都带起腥臭的气流,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发丝在额前狂乱地飞舞,有次蛇牙几乎擦过他的腰侧,锋利的尖端撕下一片衣角,在钟镇腰间留下一道血痕。
白蛇的竖瞳收缩成一条细线。
大概是因为始终没能抓住眼前的“小苍蝇”,白蛇的动作突然变得狂躁起来!
它粗壮的蛇尾烦躁地拍打着岩壁,每一次抽击都让整个溶洞震颤,大块大块的碎石如雨坠落!
那些原本优雅飘动的“龙须”开始像鞭子般抽打着空气,发出刺耳的破空声,最骇人的是它颈部的鳞片一一原本光滑的白色鳞甲此刻全部逆立而起,露出下面猩红的皮肉,远远望去就象突然炸开的白色鬃毛!
它不再保持优雅的游弋姿态,而是像条被激怒的眼镜王蛇般高高昂起上半身,颈部的皮褶完全展开,形成一幅孩人的鬼面图案。
林盼盼倒吸一口冷气:“它要一”
话音未落,白蛇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咆哮!
那声咆哮完全不象蛇类能发出的声音,更象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怒吼,声浪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四人同时感到膝盖一软,仿佛有千斤重担突然压在肩上。
那是一种原始的、本能的恐惧,也是—-雷骁、汪好、林盼盼最熟悉的东西。
“杀意!”汪好惊呼道。
但意识到这一切,没有用他们的身体,无法摆脱恐惧的控制。
汪好最先跪倒在地,她的膝盖重重磕在石桥上,却感觉不到疼痛一一全身的神经都被突如其来的战栗感占据,她看见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痉孪,指节泛白地抓着桥面凸起的石块,指甲缝里塞满了青笞碎屑。
林盼盼直接瘫软在地,整个人象被抽走了骨头,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眼框涌出,在脸上划出两道闪亮的痕迹一一这不是因为悲伤,而是身体对极度恐惧的本能反应。
李峻峰也差不多,这个盗墓老手此刻面色惨白,嘴唇不停颤斗,他想后退,双腿却象灌了铅一样沉重;想拔刀,手指却连刀柄都握不住。
而雷骁他因为双腿发软,鞋底竟不受控制地,在潮湿的苔藓上打了个滑,然后”
从桥边摔了下去。
这一刹那,雷骁的表情从瞬间变为震惊,再到茫然,他的双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握,指尖擦过潮湿的空气,却什么也抓不住。
几人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向后仰去,消失在桥边的黑暗中。
“老吴!”
李峻峰瞳孔骤缩,他的喊声变了调,尾音带着颤斗,他下意识向前冲去,却被汪好一把拽住。
“别作死,我来!”
汪好咬牙低吼。
有某种东西,压过了她那一刹那的恐惧。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刚刚从雷骁手中滑落、静静躺在一旁的禅杖,没有尤豫,她一个箭步上前便抄起那柄禅杖。
“你干什么?”李峻峰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汪好没有回答,她只是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绷紧,用尽全力将禅杖掷向深渊!
杖身的铜环在黑暗中叮当作响,那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完全被深渊吞噬。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深渊底部突然亮起一点微弱的金光。
那光芒越来越盛,渐渐化作一道璀灿的光柱!
光柱中,雷骁的身影缓缓上升,他单手握着禅杖,以极快的速度升了上来。
在几人松了口气的目光中,雷骁在半空中完成了一个利落的翻身,稳稳落在桥面上,禅杖与石板相触的瞬间,金光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又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他妈的——”雷骁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脸上的笑容有些扭曲:“差点就交代了。”
李峻峰瞪圆了眼睛,嘴唇颤斗着:“你一—”
这时,桥面又一次剧烈震颤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那是白蛇在发狂般用尾巴横扫岩壁,无数巨石如雨点般坠落!
钟镇野在空中急转,左翼仍被一块飞石擦中,他象断线的风筝一样打着旋下坠,黑色羽翼在空中徒劳地拍打,最终在距离桥面十几米处才勉强稳住身形。
“走啊!”
他回头看见桥上的几人,焦急大吼。
然而喊完这一声,他刚刚回头—
便看见了,一张硕大无朋的蛇口,出现在了面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白蛇的血盆大口已经近在尺,上下腭张开的幅度大得不可思议,足以吞下一辆卡车。
钟镇野能清淅地看见每一根倒钩状的尖牙,牙尖滴落的毒液在空气中拉出粘稠的丝线,蛇喉深处蠕动的肌肉组织呈现出病态的粉红色,喷出的腥臭气息灼热得象是打开了蒸汽阀门。
最令人室息的是那双蛇瞳一一金黄色的竖瞳收缩成一条细线,里面翻涌着千年积赞的疯狂与痛苦,钟镇野甚至能在瞳孔的倒影中看见自己扭曲变形的脸。
生死关头,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唔!”
钟镇野猛地伸出双手、死死握住上腭最长的那对尖牙,鞋底则是堪堪踩住下题凸起的骨节。
他就这么,硬生生撑住了巨大蛇嘴!
然而紧接看,那蛇口合拢的巨力便让钟镇野浑身骨骼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他感觉自己的脊柱正在被一寸寸压缩,五脏六腑都要从喉咙里挤出来。
“呢啊—”
鲜血从咬紧的牙关渗出。
白蛇的咬合力远超想象,钟镇野的双臂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颤斗起来,黑色肉翼拼命拍打,翼骨在压力下弯曲成危险的弧度。
但最可怕的不是物理上的压迫,而是精神层面的冲击!
白蛇的杀意如同实质化的潮水,顺着接触点疯狂涌入钟镇野体内,那是一种原始的、
纯粹的毁灭欲望,夹杂着被囚禁千年的怨毒,钟镇野的视野开始泛红,耳中响起尖锐的蜂鸣声。
“不能在这里—”
他也开始疯狂催动体内的杀意!
蛰伏在骨髓深处的力量被彻底唤醒,像被点燃的汽油般轰然爆发!
皮肤下的黑色血管从脖颈一路蔓延到脸颊,他的右眼瞳孔完全被血色浸染!
两股杀意在狭小的空间内激烈碰撞,空气因能量激荡而扭曲一然而,就在这时,钟镇野突然发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拉入某个诡异的维度。
他看到一间巨大的石室,四壁刻满扭曲的符文。
十二根青铜柱围成圆圈,每根柱子上都缠绕着碗口粗的铁链,铁链另一端锁着一条通体雪白的巨蛇,只是那时的它还没有那些畸形的“装饰”。
戴着青铜面具的祭司们手持骨刀走近,最年长的那个举起刀尖,刀锋在火把照射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当骨刀划开白蛇颅顶时,喷涌而出的不仅是鲜血,还有某种闪铄着微光的物质。
“这是为了让你更接近龙。”祭司的声音沙哑得象砂纸摩擦:“忍受痛苦,才能获得升华。”
青铜打造的龙角被插入伤口时,白蛇的嘶吼震落了石室顶端的灰尘!
更残忍的是后续的“装饰”一一他们用刀划开蛇身、缝入一个又一个奇怪的东西,每一针穿过鳞片时,都会带起一阵剧烈的痉孪。
钟镇野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动,后脑象是被铁锤重击!
“停下——给我停下!”
他在精神层面发出怒吼,然而,这个举动似乎反而让链接更加牢固了。
当然,痛苦的不止是他,白蛇似乎也受到了刺激,突然疯狂地甩动头部!
没人知道它是回想起了痛苦的曾经,还是干脆感受到了钟镇野的曾经?
如果是后者或许,还要更加可怕。
终于,无比痛苦的白蛇,大概是凭借着某种趋利避害的本能,将钟镇野甩飞了出去。
天旋地转间,钟镇野感觉自己象是被扔进了滚筒里。
视野中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撞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接着是几声遥远的惊呼。胸口泛起一阵甜腥味,眼前阵阵发黑,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一一白蛇的金色竖瞳、青铜面具、缝合伤口的金线所有思绪都搅成了一团浆糊。
“钟镇野?钟镇野!”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努力聚焦视线,最先看到的是汪好近在尺的脸。
她手腕上的玉珠串泛着奇异的青光,每颗珠子内部都似有液体在流动,直到这时,钟镇野才迟钝地意识到一一自己正被汪好抱在怀中。
就在几秒前,当白蛇发狂般甩头时,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钟镇野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抛向高空,身体在空中不受控制地翻滚!
如果不去管他,毫无疑问,不到两秒后,他就会象刚刚的雷骁一样坠入深渊,并且,他也没有禅杖能够自救。
千钧一发之际,汪好吐出一口气,腕间的玉珠突然青光大盛!
紧接看,她整个人便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随后重重一跃!
那一跃的高度和速度完全超出了人体极限,当她腾空接住钟镇野时,鞋底甚至在岩壁上留下了清淅的蹬踏痕迹。
此刻汪好单膝跪在石桥上,桥面以她为中心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她拍打钟镇野脸颊的手指冰凉,声音微微颤斗:“能听见我说话吗?”
钟镇野的眼神涣散得厉害,嘴角渗出的血丝在苍白皮肤上格外刺目,他嘴唇蠕动着,却只发出几个含糊的音节。
紧接着,他身上的异变开始急速消退一一黑色肉翼像融化的沥青般收缩回肩脚骨,皮肤上细密的鳞片一片片隐入皮下,化作利爪的指甲咔嗒几声恢复原状,那些蛛网般蔓延的黑色血管也如退潮般消失不见。
最后,小蛇从他微张的口中缓缓钻出,鳞片黯淡无光,有气无力地盘在钟镇野胸口,连信子都懒得吐了。
这时另外三人已经冲了过来。
李峻峰看向汪好的目光充满震惊一一这个一路上看似普通的姑娘,刚才展现出的身体素质简直非人类,但这短暂的几分钟里,他已经见识过了太多远超想象的怪异,此刻他死死咬住嘴唇,硬是把到嘴边的惊呼咽了回去。
“把他给我!快走!”雷骁大吼一声,不由分说地将钟镇野扛上肩头,林盼盼则是手忙脚乱地捧回了小蛇。
但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鳞片摩擦石壁的刺耳声响,白蛇以恐怖的速度追了上来,巨大的蛇身横亘在前方,完全堵死了去路。
它昂起头颅,缝合的龙角几乎触及洞顶,金黄竖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
“我他妈—”
雷骁绝望地骂了句脏话。
“我的玉珠串短时间用不了了。”汪好擦着额角的汗,颤声道:“我的枪-应该打不透它的鳞片。”
“小蛇,也没力气了。”
林盼盼捧着小蛇,咬着自己嘴唇:“我们、我们·——”
“没办法了!”雷骁深深吐了一口气,沉声道:“你们把小钟带走!我试试八门遁开,再加之禅杖,或许可以给你们争取———”
“大爷的,大爷的!”
这时,李峻峰的咒骂忽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他烦躁地搓着头发,上前了几步,拦在几人面前。
几人看看他的背影,有些惊疑。
下一秒,李峻峰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开始说话。
他说的,是没有任何人能听懂的语言。
“喀尔—扎斯—”
第一个音节出口时,白蛇的动作明显一滞!
它昂起的头颅微微晃动,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困惑。
“莫格一—哇哈一—’
第二个词念出时,白蛇的鳞片开始不正常地翁动,那些原本炸起的逆鳞缓缓平复,露出下面渗血的皮肉,它庞大的身躯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蛇尾在石桥上拖出一道湿滑的痕迹。
而听见李峻峰所念之词,后方的三人全都是一惊!
汪好猛地转头看向林盼盼,嘴唇几乎没动,声音压得极低:“这是·隐歧文吗?”
林盼盼死死盯着李峻峰的背影,缓慢而坚定地摇头:“很象——但不是,音节结构有点象,但重音位置完全不对,这是另一种语言。”
“德伦一纳迦—”
当最后一个音节从李峻峰口中进出时,白蛇突然剧烈地颤斗起来。
它痛苦地扭动着身躯,那些缝合的“龙爪”在岩壁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几秒后,那巨大的蛇头不甘心地昂起又落下,最终缓缓转向深渊的方向,开始缓缓后退。
雷骁眯起眼晴,他的目光在李峻峰和白蛇之间来回扫视:“这地方—和花浪岛也太象了吧?有‘龙”、有这种怪异的语言—?而且这种语言能够控制‘龙”—”
汪好盯着白蛇逐渐后退的身影,轻声道:“别忘了那个铜镜。”
她把声音压得极低,飞快道:“开启副本的铜镜上融合了多少年代、多少不同文化与宗教的东西?说不定花浪岛上的那种信仰,也有一部分—-被融合进了这个极乐宫。”
“呕一”
就在这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干呕打断了他们的低语。
李峻峰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他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眼白上爬满血丝。
很明显,方才驱走白蛇的行为,让他产生了某种“反噬”。
当然,这时那只白蛇已经退走,它的尾巴已经消失在深渊边缘,只剩下几缕腥风还在石桥上盘旋。
“要救他吗?”林盼盼的声音有些发抖。
汪好没有立即回答。
她缓步走到李峻峰身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抽搐的身影,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后颈处暴起的青筋,像几条扭曲的虾蚓。
“这个人有太多秘密瞒着我们了。”汪好的声音冷得象冰:“说好了要交底,但他交的底估计连零头都不到。这会儿要不是威胁到他自己的性命了,他会看着我们被巨蛇一个个杀掉,也什么都不做。”
李峻峰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鲜血不断从鼻孔里涌出,他艰难地转动脖颈,染血的目光越过汪好,直直望向雷骁。
他的嘴唇蠕动着,却只能发出“”的气音,一只颤斗的手伸向雷骁,象是求助、
甚至是乞求。
雷骁叹了口气,禅杖在地上轻轻一顿:“行了。”
他看向汪好,声音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救他吧,他掌握的东西-对我们有用汪好撇了撇嘴,终于还是没有反驳。
她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个红瓶、一个蓝瓶,对着李峻峰沉声道:“他心善要救你,我会听他这一次;但你要是再耍花招,我有太多办法,可以让你把秘密全交待出来—当然,不会是你喜欢的方式。”
李峻峰咧开嘴笑了。
这个笑容让鲜血从他齿缝间泪泪流出,在下巴上汇成细小的溪流,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