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老朋友”
钟镇野四人沿着湿滑的石阶缓缓下行。
手电筒的光束在浓稠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微弱,只能照亮脚下三级台阶的范围,石阶边缘爬满青笞,在光线下泛着幽绿的荧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
“太黑了—”
林盼盼的声音在黑暗中轻轻发颤,她下意识抓紧了钟镇野的衣袖:“连手电光都照不透,要不要让小蛇先去探探路?”
钟镇野停下脚步,光束在地面上投出一个晃动的光圈。
他沉思片刻,点头道:“可以。让小蛇先去探探情况。”
林盼盼深吸一口气,解开领口。
黑鳞小蛇从她衣领中探出头,吐了吐信子,以乎在感知空气中的异样,下一秒,
它“嗖”地窜出,如同一道黑色闪电,转眼就消失在台阶下方的黑暗中。
四人摒息等待,林盼盼闭着眼睛,眉头渐渐皱起。
几秒钟后,她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天啊—底下的怨气比我们在外面感受到的还要浓烈!但是—”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有个人!还活着!”
“什么?”雷骁拄着禅杖,手电筒差点脱手,光束在墙上剧烈晃动:“在这种怨气浓度下还能活着?连你的小蛇都撑不住啊!”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闪电般窜回,落在林盼盼掌心一几人仔细一看,只见小蛇的鳞片变得黯淡无光,蛇身微微颤斗,很是萎靡不振。
林盼盼心疼地用指尖轻抚它的脊背:“怨气太重了小蛇差点被那些怨念缠住,吞噬—”
汪好轻声问道:“这么重的怨气,如果对人长期影响会怎样?”
“我—我也没见过这种情况。”
林盼盼咬着下唇:“但一般来说,长期被怨念缠绕的人,情绪会逐渐失控,理智会一点点崩溃—在这种浓度的怨气环境下,恐怕会彻底疯掉。”
钟镇野沉默片刻,沉声道:“别想那么多了,继续往下走。雷哥,有没有什么护身的符咒?”
雷骁在背包里翻找一阵,掏出几张黄符:“这个吧,金光护体符,这玩意儿能抵挡阴邪之气。”
钟镇野将符纸贴在身上的瞬间,一股暖流从胸口扩散开来,驱散了周围的阴冷。
四人继续沿着台阶下行,脚步声在寂静的地道中格外清淅,大约走了两分钟,台阶终于到了尽头。
眼前是一个简陋的地窖,约莫二十平米大小,四周堆满了落满灰尘的酒坛和泡菜缸,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发酵气味。
林盼盼疑惑地环顾四周:“奇怪—下来后反而感觉不到怨气了—”
“那是你雷叔的符厉害。”雷骁得意地晃了晃手电:“金光护体,百邪不侵!”
就在这时,汪好的手电光束突然停在角落:“那里!真有人!”
另外三道光束同时聚焦、随着她指示方向照去。
然后—
照亮了一个人影。
在角落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
手电光束下,能够清淅看见他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发白,胸口微弱地起伏着,显然还活着,但状态极差,并且已经昏迷了。
汪好快步上前,蹲下身仔细检查。
“皮衣是上等小牛皮,牛仔裤是levi&039;s的经典款,手表是劳力士的datejt-—”她抬头看向同伴:“这些东西在八九十年代都是奢侈品,这人绝对不缺钱。”
钟镇野也蹲下来,先是检查了男人的手掌,又捏了捏他的手臂和肩膀肌肉。
“虎口和指节有厚茧,是长期使用刀具和枪械留下的。小臂内侧有绳索摩擦的伤痕,
肩膀肌肉发达但右肩略微变形,应该是经常背负重物导致的。”他轻轻翻开男人的衣领:“后颈有明显的晒伤痕迹,说明常年暴露在户外。”
“有钱又健壮,玩刀玩枪还用绳索—”
雷晓咂了咂嘴,意味深长地看向汪好:“该不会是你们倒斗的同行吧?”
汪好白了他一眼:“八十年代我家早就不干这行了。”
“但雷叔说得有道理。”林盼盼若有所思:“他出现在这里的时间点,还有这些特征—会不会和我们在副本里扮演的角色认识?”
这句话让三人同时一怔。
沉默片刻后,钟镇野沉声道:“极有可能,之后和他交流时,我们要多留个心眼。”
“那现在—”雷骁挑了挑眉。
“当然是救。”汪好斩钉截铁地说,她已经开始检查男人的生命体征:“他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肯定是副本的关键人物。”
钟镇野点点头:“副本让我们遇见他,多半不会给我们一个很难救的人,非必要情况别给红药蓝药,省着点,先把他弄醒再说。”
男人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好。
他没有受伤、没有生病发热,只是虚弱,看样子应该是长时间没有进食进水了。
照理来说,这地窖里有泡菜、有酒,怎么也不至于弄成这样,而且这儿离山洞口也不远—
只能解释为,他被怨气“伤”了,无法自理。
但奇怪的是,被怨气包裹的情况下,他又相对稳定,没有陷入癫狂,更没有变成人形邪崇。
“雷哥给他施点符咒护身吧,再给他整个清心咒之类的。”
汪好翻开男人的眼皮看了看,轻声说:“我感觉他问题不大,只要能让他隔绝怨气,
剩下的就是喂点水和粮食、让他慢慢恢复就行。”
“这个倒是没问题,不过—”
雷骁说着,敞开了自己的外衣,露出了贴在内衬里的金光符,目光有些凝重:“我刚刚发现,这个符撑不了多久。”
几人看去,只见那张黄符上的朱砂符字,此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褪去,就象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用力擦拭着它!
“我身上的符也是—”林盼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符,低声轻呼。
钟镇野皱了皱眉:“雷哥,你有更长效的手段吗?我们不可能这样一直画符。”
“唔—”
雷骁沉吟片刻,抬起头,微微眯眼:“直接在你们身上写符字吧。”
钟镇野四人围坐在昏迷的男人身旁,地窖内昏暗的光线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形成几道模糊的轮廓,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酒坛散发出的陈年气息。
雷骁咬破食指,鲜血在指尖凝聚成一颗殷红的血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微光。
他抓起钟镇野的手腕,粗糙的手指触到皮肤时带着几分凉意。
“会有点痛,不过你肯定能忍得住。”
雷骁咧嘴一笑。
他手腕轻转,开始在钟镇野挽起袖子的骼膊上快速书写,那血珠在皮肤上拖拽出一道道暗红的轨迹,组成一串繁复的符文,每一笔落下时,钟镇野都能感受到轻微的刺痛,但随即又化作一股奇异的暖意。
随着雷骁口中念念有词,那些古怪的音节在地窖中回荡,仿佛唤醒了某种沉睡的力量血色的符文渐渐渗入皮肤,只留下淡淡的红痕,如同天生的胎记,钟镇野只觉得一股暖流自手臂蔓延至全身,象是冬日里喝下一口热茶,连带着头脑都清明了几分,连地窖中原本压抑的气氛都变得轻松了些。
“这是—”钟镇野惊讶地看着手臂上渐渐隐去的符文。
“《三皇经》里的净心护体符。”
雷骁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能辟邪护身,保你在这鬼地方不受怨气侵蚀。
小汪,该你了。”
汪好默默伸出骼膊,雷骁如法炮制,接着又在林盼盼和自己手臂上画下同样的符文。
林盼盼抚着手臂,惊喜地睁大了眼睛:“雷叔好厉害啊!现在比刚才还舒服!就象是—就象是泡在温泉里一样!”
雷骁一边给昏迷的男人画符,一边得意地笑道:“那是自然。有了《三皇经》上记载的这些神符,道爷我迟早要当上道教协会会长!”
钟镇野与汪好、林盼盼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昏暗的光线下,他清楚地看到汪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林盼盼也抿紧了嘴唇,两人眼中都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但最终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雷骁专注的背影。
当最后一笔符咒完成,昏迷男人的眼皮突然颤动起来,象是被惊扰的蝶翼。
钟镇野连忙取出水壶,小心地倾斜壶口,让清水缓缓浸润男人干裂的嘴唇,水珠顺着唇纹渗入,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吞咽着,发出细微的“咕咚”声。
他的睫毛不停地抖动,似乎在与沉重的眼皮抗争,终于,在几次尝试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晴起初涣散无神,在昏暗的光线中缓慢聚焦,童孔时而收缩时而扩散,当视线最终落在雷骁身上时,男人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熟悉的光芒,浑浊的眼白里泛起一丝清明。
钟镇野心头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水壶一果然认识!
不过看样子,他似乎只认识雷骁在副本中扮演的角色。
男人咧开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发黄的牙齿间还带着血丝:“你—果然来了—是来—救我的吗?”
雷骁反应极快,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给自己点上一根,又随手扔给男人一根:
“老子是来找极乐宫的。”
男人颤斗着接住香烟,他挑了挑眉,目光扫过钟镇野三人,在他们干净的衣服和崭新的装备上停留了片刻,嗤笑了一声。
“就你?还有—”他咳嗽两声,胸腔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这几个一看就没下过斗的雏儿?你什么时候—这么不挑不捡了?”
雷骁吐出一口烟圈,灰白的烟雾在昏暗的地窖中缓缓扩散。
他再次冷笑,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篾:“不然呢?学你一个人跑过来,然后在这等死?”
男人一怔,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是对的—”
他颤斗着向雷骁要了火,打火机的火苗在他深陷的眼窝中投下跳动的阴影。点燃香烟后,他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他苍白的脸上缭绕,象是给他蒙上了一层薄纱。
“这次—带了多少人来?”他轻声问道。
雷骁眨了眨眼。
“二三十号吧,”他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不过其他人有别的任务。”
男人又是一愣,香烟在他指间微微颤斗。
随即他咧嘴笑了,露出几颗牙齿,牙龈上还带着血丝:“老吴啊—”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带着几分怀念:“你也终于从土夫子变得有点摸金校尉的意思了—这一次,我李峻峰怕是要靠你,才能见识到传说中的极乐宫了。”
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