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目前来看,咱们挺稳扎稳打的,沿着这个剧情走,破除诅咒指日可待。”
雷骁伏在案前,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右手捏着一支狼毫笔,手腕像上了发条似的在黄纸上唰唰唰地画着鬼画符,左手还不忘时不时推一下滑落的眼镜。
案头已经堆起一摞厚厚的符纸,活象个小山包。
为了凌晨的诅咒,这位倒楣道士可算是拼了老命。
岑书为了查找那个梦中的倩影,给了他们相当大的权限,他们要什么都给,就连刚才钟镇野跟个疯牛似的冲出去,把一走廊侍者吓得尿裤子的场面,都没人敢来多问一句,要的东西更是光速送到。
雷骁画完了一张符,将其摆到一旁,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喂,两位,能不能别跟大爷似的在那儿享清福?”
“恩?”
地毯上,钟镇野和汪好同时扭头,嘴里还咔吧咔吧地嗑着瓜子。
两人面前散落着一堆扑克牌,各自手里还攥着一把牌。
“我们能做啥嘛?”汪好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扑克上:“对五!我们又不会画符念咒的,专业不对口啊!”
“雷哥,你得多干点活。”
钟镇野笑道:“你多画几张转运符才是正经,别再那么倒楣了。”
说着,他低头打出两张牌:“对七。”
“小钟啊,你这嘴,也学坏了。”雷骁搁下笔,叹息道:“那你们能不能帮我磨点墨?很累的啊。”
“行,我来吧。”
钟镇野笑着放下手里牌,就要起身。
“慢着!”汪好一把拽住他袖子,眼睛瞪得溜圆:“这把牌还没打完呢!雷哥你休息一下!我们打完这把!”
雷骁翻了个白眼:“赌徒,打了一个多小时了,你输的瓜子都能喂饱一窝仓鼠了!”
“我不管,这把要是赢了,钟镇野得输给我整整两斤瓜子!”汪好冷笑道:“当年陈刀仔他能用20块赢到3700万,今天我汪姐用一两瓜子赢到两斤,不是问题!”
说着,她半蹲起身,高举着手里两张牌,重重砸下:“对k!”
“那咱们速战速决吧。”
钟镇野不紧不慢地推出两张牌:“对a……我知道,你要不起。”
“呵。”汪好冷笑:“那你继续啊!我看你怎么……”
“我知道,你摸了一把好牌。”
钟镇野冲她笑笑:“一个10。”
汪好笑容微僵,但还是勉强笑着:“不要,我看你……”
“对k。”钟镇野平静地又推出了两张牌,接着开始像摆多米诺骨牌一样往外排:“三个6,一个9,一个4……”
“这个我要得起!”
汪好汪好弹簧似的蹦起来,甩出一张j,紧接着连珠炮似的砸下一串牌,最后砰地拍下一组炸弹。
“桀桀桀!”
她狂笑道:“吃我一个对a!就你有尖吗?!”
“对2。”钟镇野平静地推出两张牌。
汪好当场石化。
“小汪啊,你还没看出来吗?”雷骁挠着腮帮子,不知何时已点起了烟:“小钟一直算着牌呢。”
“剩下不用打了吧?”钟镇野笑着将手牌翻明、递到汪好面前:“你输了,你的牌没机会出的。”
“不可能!明明准备了两副牌!咱们只抓了一半!明明我拿到了两个炸弹!”
汪好看着他将自己面前最后一小撮瓜子扫走,抱着脑袋,眸光震动:“为什么!为什么?!”
“其实不是算牌。”钟镇野呵呵笑道:“是你目光扫过每一张牌时、看我出的每一张牌时,你的眼神、你的微表情、你的情绪,让我能够猜到你手里的牌都是什么。”
汪好瞪大了眼。
“小汪啊,要不把你九星璇玑扣给他吧。”雷骁笑得桌子一震一震:“你俩这人设置位重复了啊!”
汪好泄了气。
她将手里的牌全扔了,用力叹了口气:“不打了不打了,没意思。”
说着,她主动跑到雷骁桌边开始替他磨墨,只不过那股子怨气比鬼都重,墨条在砚台里撞得咣咣响。
“雷哥,今晚你都准备了哪些符?”
钟镇野一边收着地上的牌,一边问道。
雷骁伸手抓起一旁的黄符纸,象个发牌荷官似地,麻利地将它们分门别类、摆在面前,应道:“那个诅咒不喜欢咱们窥探,所以我大多弄的是自保符,清心的、护身的、强运的……还有这个,最重要的。”
他拈起一张符,肃色道:“隐身的。”
“噢?”
汪好来了些兴趣:“是像上个副本里,你用的隐身咒一样吗?”
“差不多。”雷骁颔首:“上回小汪你将钟镇野看成了干尸,这意味着诅咒爆发时,我们极有可能将同伴当成别的东西,有了这张符,至少我们是在相对独立的环境中,不至于被自己人打伤。”
他看向钟镇野:“主要是你,你太猛了。”
钟镇野笑了笑。
“那不对啊?”
汪好歪了歪头:“万一咱们某个人需要帮助,怎么办?”
雷骁用看傻子般的眼神斜了她一下:“你不会自己把符摘了啊?”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这位半路还俗的道士,忙活了个够呛。
好在钟镇野与汪好轮番上阵磨墨,总算是让他画满了足够装一麻袋的符。
这些符纸并非全为今日所用。
考虑到接下来几天可能发生的变故,趁着今夜无事,能多准备就多准备些,总归有备无患。
不知不觉,三人眼角所见的血色倒计时,已然剩下不足二十分钟。
“不用贴太多,每种符最多三张就够了。”雷骁一边往自己长衫内衬里贴着符、一边指挥道:“你们可以分类贴,也可以随便贴。不过我建议分类贴,特别是隐身符的位置要记清楚,待会儿撕的时候方便。”
“不用贴身吗?”汪好捏着一张符、按在了自己脑门上——这符仿佛有什么奇异力量,不用胶水也很自然地粘在了皮肤上:“就象这样!我看电影里都这么演的哇。”
雷骁笑吧笑:“没必要,除非是镇煞、强炁之类的特殊符咒,你去庙里求符,人家也会给你折成三角形或装进香囊,不同的符有不同用法,听我的准没错。”
“雷哥虽然在现实中没实践过,但理论上不输给任何人。”钟镇野笑道。
之后便是等待。
三人贴好符纸,各自选了客厅一角坐下,不再言语。
钟镇野起初还在疑惑:明明贴了隐身符,为何还能看见两位队友?但当他把目光短暂移向倒计时再转回来时,两人已经消失了。
准确地说,并非完全看不见——如果他刻意说服自己“那里明明有人”,仍能隐约看到雷骁和汪好的身影;但只要稍一分神,两人便又从视线中消失。
“是心理上的某种隐身法吗?挺有趣的。”
钟镇野扶了扶眼镜右腿。
今晚,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他的杀意不仅在上个副本有作用,来到这个副本中后,也明显对于那些邪祟诡物有用,为此他特意存储了不少杀意,以备不时之需。
这也是三人选择共处一室等待的原因——钟镇野的杀意,或许不仅能对抗他自己的幻象。
沉默的寂静,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钟镇野眼中所见的倒计时,终于归零。
他看见眼角的血色数字如烟消散,随后重新凝结成一行新的文本。
【灯笼印记诅咒开始第一次变化】
【下一次变化将在24小时后到来,第二次倒计时开始,23:59:59……】
钟镇野没有着急。
诅咒的变化时间往前数一天,是他们在巷子里被种下诅咒的时间。
但真正要等诅咒爆发,或许还要再……
还未来得及多想,他的右手小臂突然传来一阵灼痛!
低头看去,原本黄豆大小的灯笼印记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红光,象是皮肤下埋着一粒烧红的炭火,边缘处甚至隐约能看到细小的光晕,就象那灯笼真的在慢慢亮起来一般!
“跟着灯……”
钟镇野突然想起那个女影的低语,脑海中似有灵光闪过。
就在这时,他耳畔突然炸响一声沉闷的呼救!
“小钟!救我!”
钟镇野赫然抬头。
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视野里,突然浮现出雷骁模糊的轮廓,他用力撕扯着隐身符,正满脸惊恐地朝他扑来。
雷骁的喊声闷闷的,象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钟镇野看见他的嘴夸张地张合著,额角青筋暴起,右手正拼命伸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