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僻空地的中央,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着。
她是姜柔儿。
破旧的粗布麻衣早已被碎石划烂,露出下面青紫交加的皮肉。
她死死抱着怀里的白狐,用自己的背脊,迎向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
“砸死她!就是这个扫把星,害得我们村子鸡犬不宁!”
一个干瘦的男人嘶吼着,将手中的石块狠狠掷出。
她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温热的液体顺着发丝淌下。
“王婶家的小孩从昨天起就高烧不退!”
“张屠户家的猪全病死了!”
“瘟神!你怎么还不去死!”
人群激愤,男女老少,个个面目狰狞。
他们的动作凶狠,没有一个人敢真正靠近那片区域,仿佛她是什么沾之即死的瘟疫。
“我不是,我没有”
姜柔儿抬起头,脸上混着泪水和血污。
“我一直一个人住在深山里,从来没靠近过村子真的不关我的事”
她的辩解,如同投入狂涛的石子,瞬间被淹没。
“放屁!就是你这妖女带来的厄运!”
“你就是个天煞孤星!”
“克死爹娘还不够,还要来害我们!”
人心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它不需要证据,只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就能让平庸之恶肆无忌惮地绽放。
恐惧需要宣泄的出口,责任需要承担的对象。
姜柔儿听着这些锥心刺骨的话,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
她想起很久以前,她也曾有过一个不算温暖,但至少能遮风挡雨的家。
爹是村里最好的猎手,娘是邻村嫁来的温柔女子。
可这一切,在她八岁那年戛然而止。
娘亲生她时落了病根,在一个雨夜咳血而去。
爹深受打击,进山想猎张好皮子给她换点粮食,却失足坠崖。
从此,她成了孤儿。
村里人看她的眼神变了。
起初是怜悯,后来是忌讳,再后来,就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都是她,克死了爹娘!”
“离她远点,晦气!”
她在每一个角落都感受着冰冷的排斥。
十岁那年,村长带着几个壮汉,将她赶到了深山里。
“你自己寻活路吧,别再回村子了。”
她记得那天残阳如血,她回头望了一眼生活了十年的村庄,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莽莽山林。
她在山洞里安家,采野果,喝山泉,艰难地活了下来。
直到她遇到了这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它不怕她,还会给她叼来野果,在她孤单害怕时,用毛茸茸的身子蹭她的手心。
这是她黑暗生命里唯一的光。
可现在这光也要熄灭了。
怀里的白狐气息微弱,浑身是血,为了护着她,它不知挨了多少下石头。
“对不起小白”
姜柔儿把脸埋在白狐冰冷的毛发里,泪水混着血水滴落。
“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又一块尖锐的石子飞来,砸在她的肋骨上。
“噗——”
她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溅在怀中白狐身上。
意识开始模糊。
“就这样死了也好”
这被所有人厌弃的命运,终于可以结束了。
只是小白。
她用尽最后力气,收紧手臂,将白狐护得更紧。
对不起了,小白,连累你了。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她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一道身影,自空中缓缓落下。
那人袖袍轻轻一拂。
所有飞向她的石头,竟在空中瞬间化为齑粉,簌簌落下。
“是山神大人吗”
这是她陷入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
姜柔儿悠悠转醒。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身下铺着柔软的干草。
身上破烂肮脏的衣物不见了,换上了一身干净温暖的衣裳,所有的伤口都已愈合,连疤痕都未曾留下。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里。
那只白狐正蜷缩在她身边,睡得正香,身上的伤口消失无踪。
她猛地抬起头。
山洞中央,一个男人背对着她。
她不敢出声,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
那位公子似乎正在自言自语?
林墨在心中发问:“所以,你的意思是,她身上的厄运就这点?连骰子点数为一的标准都达不到?”
祈祸的声音带着不满:“桀桀桀,小混蛋,你是在质疑吾吗?”
“她身上的厄运稀薄得可怜,别说害一个村子,就是让那帮村民走路摔个狗吃屎都费劲。
林墨心中微动:“难道是因为买一送一?她和这白狐加起来的厄运,刚好够三点?”
祈祸否定道:“非也非也,吾探查过了,这白狐屁的厄运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那个,是您救了我和小白吗?”
林墨闻声,缓缓转过身。
姜柔儿看清了他的容貌,不算绝世俊朗,却自有一股沉静从容的气度。
“你醒了。”林墨的声音平和。
“嗯。”姜柔儿脸颊微红,不敢与他对视,小声说道,“谢谢您救了我们,我叫姜柔儿。”
“林墨。”
“林墨公子。”姜柔儿念着这个名字,感觉心跳有些快,她鼓起勇气问道,“您是修仙者大人吗?”
“算是吧。”林墨点头。
姜柔儿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那些村民们怎么样了?他们他们其实不是坏人,他们只是太害怕了”
林墨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放心吧,他们现在好得很。不会再有任何烦恼了。”
“他们没事就好。”姜柔儿闻言,明显松了口气。
她这纯然的反应,让识海里的两个器灵都忍不住出声。
祈福:“主人,这女孩好善良,好可怜啊。”
祈祸:“善良顶个屁用!能当饭吃吗?不过她这傻乎乎的样子”
“喂,小混蛋,你该不会看她好骗,就想干点什么吧?”
姜柔儿疑惑地看向林墨,“公子,您为什么要救我?柔儿柔儿不值得您这样的。”
林墨没理会祈祸的怪笑,看着她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恶趣味忽然升起。
“因为,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小宝贝了。”
“啊?!”
姜柔儿瞬间呆住,随即整张脸,肉眼可见的迅速变红。
她手足无措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公子您别拿柔儿开玩笑”
祈福轻声叹息:“主人,您这样,婉清小姐若是知道”
“小白莲花你闭嘴!”祈祸兴奋地打断,“桀桀桀,你小子有吾辈风范!吾认为有趣得很!”
林墨没理会两个器灵的吵嚷,只是看着姜柔儿这可爱的反应,觉得有趣。
“等等不对!有一股强大的厄运从这女娃身体里爆发出来了!”祈祸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
林墨目光微凝,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难道说这丫头的厄运,跟她的情绪有关?
特别是正面情绪?
当她感到幸福时,厄运就会真正爆发?
林墨看着眼前羞得快要冒烟的少女,决定再试一试。
他向前走了两步,靠近草铺,声音放得更加轻柔。
“怎么是开玩笑呢?你这么可爱,我看着就喜欢。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好不好?”
姜柔儿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长这么大,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哪怕是假的,也让她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但旋即,巨大的恐慌淹没了这点甜蜜。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泪光,急切地说道:“不!不行的!公子,您离我远点吧,接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公子救了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您快走吧,柔儿自己在这里,也能活下去的。”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自厌。
“哦?”林墨挑眉,“接近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一步上前,在姜柔儿的惊呼声中,将她紧紧搂进了怀里。
“呀!”
姜柔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但林墨将她紧紧箍在身前。
“别动。”他在她耳边低语。
姜柔儿身体一僵,瞬间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
祈祸兴奋地大叫:“来了来了!厄运在飙升!小子,别停!抱紧她继续!本座快要嗨起来了!”
林墨心中失笑:口是心非的小东西,被我抱抱就这么幸福吗?
这小可怜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看来得再加点力度,让你更加幸福。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你看,我们靠得这么近,我有什么事吗?”
话音未落,他搂在她腰后的手稍稍用力,让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姜柔儿懵懵地抬起头,眨了眨泪眼。
好像真的没事?
“也许是还没发作”她还在坚持。
她既贪恋这从未有过的温暖,又害怕会给眼前这个如天神般降临的公子带来不幸。
“傻丫头。”林墨低笑一声,指尖擦去她眼角的泪痕。
“也许你的故事并不是从快乐开始的,可这不能决定你的一生。你想要变成什么样子,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他的手指带着温热的触感,让姜柔儿脸颊再次烧了起来。
“我的选择?”
“对,你的选择。”林墨看着她,眼神专注。
“是继续一个人躲在深山里,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还是跟我走,去看遍世间的风景,去拥有一个丰富多彩的人生?”
他的话语如同魔咒,敲击在姜柔儿封闭已久的心门上。
丰富多彩的人生。
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林墨低下头,额头贴上她的,声音带着蛊惑:“现在,再告诉我一次你的选择。”
姜柔儿浑身一颤。
额间传来的温度是如此温暖。
她怕这又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醒来后是更深的绝望。
可是他的怀抱如此温暖,他的话语如此坚定。
他那么强大,或许他真的不怕她的厄运?
所有的委屈和孤独都倾泻而出。
她紧紧抱住了林墨,仿佛溺水之人抱住唯一的浮木,血泪般的哽咽道:
“我跟您走柔儿什么都愿意做求您别丢下柔儿别再让我一个人了”
林墨一边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发,一边在心里得意地胡思乱想。
轻松拿下,不愧是我。
嗯,身子也软软香香。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该大的地方竟然如此之小。
看来以后得好好养养,多给她补补。
顺便嗯,多帮她按摩疏导,说不定能变大点。
等以后白白胖胖,抱起来想必更加舒服。
我这也是为了她好。
就在林墨心猿意马,畅想着未来柔道昌隆之时——
祈祸:“吸!吸!吾疯狂吸!这厄运等等不对!”
“不行了!厄运吸收不过来,开始溢散了!小混蛋,你玩脱了!”
林墨:???
什么玩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山洞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啊!”姜柔儿吓得紧紧抱住林墨。
下一秒,他们俩脚下的地面轰然塌陷,两人瞬间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