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的结果是，爷爷和奶奶投了赞成票，赞成我去掉童子身，做个普通人。苏珊投了反对票，她说你不应该被道德绑架，应该遵循自己内心的声音。

宁宁放弃了最重要的一票。我明白她的意思，不管赞成还是反对，她都支持我。

我回到房间，站在阳台，看着外面的夜雨。宁宁轻轻走了过来，低声问，“你是怎么考虑的？”

我回头看她：“如果在你没有出现前，我大概率是不会变的。但是你出现了，我就要变回普通人。我想娶你。”

这一句话，宁宁眼圈红了，过来抱住我，低声说：“我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又心疼你。”

我拍拍她，“没什么可心疼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下定了决心，拿出手机就要给镜子小张发消息，告诉他我的决定。宁宁按下我的手，说先不着急发，等四天的最后一刻再说。

我摇摇头，不以为然，我决定的事，不会因为拖来拖去就会改变。看宁宁这么坚决的样子，也就作罢，那就四天后再说。

第二天正睡觉，门咣咣砸响，我揉揉惺忪的眼睛过去打开门，宁宁焦急地站在门外，拉住我的手：“快去看看苏珊！”

我们来到苏珊的房间，只见苏珊满床打滚，疼的汗如雨下，睡衣下露出的肌肤上都是红疹子。

爷爷奶奶都在，爷爷站在一旁不好下手，奶奶努力抱着她，用湿毛巾擦着她的额头。

我赶忙过去，扶住苏珊的肩膀：“是不是遗传病发作了？”

苏珊已经说不出话，艰难地点点头。

我过去翻找她的包，没有找到。宁宁在床头拿起一个红色大药瓶：“在这儿。”

我扭开瓶盖，倒出两粒。

苏珊一把抢在手里，哐哐往外倒，竟然倒出一把，全部塞在嘴里。奶奶急了：“丫头，药可不敢这么吃啊。”伸手进嘴里，往外抠药。

苏珊呜呜叫着，甩着头，指着桌子上的水。

宁宁赶紧递过去，她一把抓在手里，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呛得喷出好多。奶奶眼圈红了，用毛巾给她擦嘴。

苏珊又喝了几口，终于把药都服下去，整个人像是抽了精气神，瘫软在床上，时不时打嗝，身体一抖一抖的。

奶奶擦着眼角，把药收好，跟我商量，要不然送医院吧。

此时苏珊闭着眼，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终于安静了。

宁宁道：“奶奶，苏珊的病医院是看不好的。她这是很罕见的遗传病，在国外就找过很多大医院大教授看过，都看不好。”

奶奶看着苏珊这个模样，长长叹了口气：“人啊，活着是真不容易。这么个小老外，年纪轻轻，长得还漂亮，偏偏得了这么个家族病。人啊，就没有舒舒服服，十全十美的。这就是命！”

我和宁宁让爷爷奶奶下去忙活，我和宁宁在楼上盯着。

苏珊一觉睡到下午才醒，醒来之后，眼见得憔悴了一大截。我问她感觉怎么样，苏珊拉着我，看看宁宁，说想走了。

“你去哪？”我惊愕：“就在这儿住吧，我们不要你住宿费。”

苏珊摇摇头：“我要回家乡了，在东普鲁士的一座山上。”

我和宁宁不说话了。

苏珊看着窗外，怔怔地说：“我小时候就在那里长大，那里到了冬天，就是满地的黄叶。”

“有没有大枣和高粱？”我开玩笑。

宁宁在后面打了我一下。

苏珊非常认真，摇摇头：“奶奶小时候就拉着我，在山下采花。我想家了，也想奶奶了。”她回过头看我：“如果死，我想死在家乡。”

我沉默不语，低着头坐在那里，心里这个不是滋味。

宁宁道：“你如果想回去，我跟你去。我也好久没去国外了。”

“好啊！”苏珊眼睛亮了，目光炯炯地看着我：“马，你也办护照，咱们三个一起去。到普鲁士的山里，我还有亲戚，表哥表姐都在。我们会好好款待你们的。”

我没答应也没拒绝，从国内跑过去好几千公里，想想就头大。

我只是说，你好好休息吧。

和宁宁出来了。

“你不想去？”宁宁轻轻问我。

“再说吧。”我舒了口气：“等完全变成普通人的时候，再考虑这些，要不然心头压着石头，始终放松不了。”

宁宁道：“你没了阳气，就再也救不了苏珊。她只有死路一条。”

目前要救苏珊唯有一条路，那就是我给她一个孩子。但这是不可能的。以前或许会考虑考虑，现在有了宁宁，我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这四天里，苏珊的病情恶化很快，她老了一圈，本来二十出头的年纪，像是三十多岁。而且手特别冰冷，几乎没有血的温度。

第四天我给镜子小张发了信息，确认了我接受破童子身的决定。第五天头上，镜子小张没有登门，而是发来一条信息，让我去镇上。

宁宁开车送我，我们正要出门，苏珊披着衣服过来：“我也想去。”

我愣了一下：“有危险的。”

苏珊看着我和宁宁，说：“我马上就要走了，这一走就知道，再也回不来了。能让我在这里，多一些记忆吗？”

这话说的，我眼圈都有点红了，还能说什么呢。我大手一挥，“还有没有想去的，一起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