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除者的残骸如同冰冷的墓碑，矗立在暮色森林边缘。
精灵们沉默地处理着战场。
他们看向利姆鲁和老科尔的眼神，彻底不同了。
那是一种对强者的认可，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惊奇。
艾莉丝安排他们住进了一个更靠近精灵村落、由活木自然生长形成的树屋。环境幽静，充满了生命气息。
树屋内，老科尔关上门，隔绝了外界。
他转过身，浑浊的眼睛盯着利姆鲁，象是要把他看穿。
“小子，你今天运气好。”
老科尔的声音干涩，“那铁疙瘩被精灵和我的法术干扰，才让你有机可乘。单凭你那两下子，还不够它塞牙缝。”
利姆鲁沉默。
他知道老科尔说的是事实。
没有艾莉丝的牵制，没有老科尔那精准到可怕的禁锢术，他撒再多粉末也没用。
实力的鸿沟，赤裸而残酷。
“想快点变强吗？”
老科尔突然问。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似乎跳动着某种火焰。
利姆鲁猛地抬头：“想！”
他太想了。被追捕的憋屈，面对强敌的无力，都象火一样灼烧着他。
老科尔咧嘴，露出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容。
“很好。我这儿有个方子，能帮你梳理一下你那乱七八糟的天赋。过程嘛…有点疼。”
他不再多说，从那个仿佛永远掏不尽的旧木箱里，开始往外拿东西。
不是常见的草药瓶罐。
而是一些看起来就令人不安的东西：
一块仿佛还在微微搏动的暗红色肉瘤；几片闪铄着金属光泽的鳞片；
一小瓶粘稠如墨、却在内部闪铄着星光的液体；
还有几株形态扭曲、散发着混乱能量波动的植物根茎。
树屋内，空气瞬间变得凝重。
那些材料散发出的气息，与森林的生命能量格格不入，充满了混沌与原始的力量。
“这是‘混沌蠕虫的活性内核’，这是‘逆鳞钢’，这是‘星界尘埃溶液’，还有‘癫狂妖树的根须’…”
老科尔一边摆放，一边平淡地介绍，仿佛在说普通的甘草和薄荷。
利姆鲁的【规则低语】天赋在这些材料出现的瞬间，就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它们内部蕴含的规则混乱、狂暴、彼此冲突，就象一锅煮沸的毒药。
“先生…这是？”
利姆鲁喉咙有些发干。
“帮你破茧的药。”
老科尔开始操作他那套精致的琉璃器皿，动作快得带起残影。
“你的能力，本质是感知和干涉规则。但你太小心翼翼了，只敢在规则的边缘蹭一蹭，象个小偷。”
他将那块暗红色的肉瘤投入蒸馏瓶，火焰在其下跳跃。
“规则，不只是用来顺从和安抚的。它也可以是武器，是盾牌，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你需要真正地理解它，甚至…融入它！”
瓶中的肉瘤在加热下融化，变成一种沸腾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液体。
老科尔添加尘埃溶液，两者接触，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嘶鸣和五彩的能量乱流，几乎要冲开瓶塞。
老科尔却面不改色，手指在空中虚划几个符文。
那狂暴的能量竟被强行压缩回瓶内，缓缓平静，变成一种深邃的、仿佛蕴含星空的暗紫色。
利姆鲁看得心惊肉跳。
这哪里是配药？
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在引爆一个个微型的能量炸弹！
“看好了，小子。”
老科尔头也不抬：“规则冲突？那就找到它们冲突的节点。
用更强的意志和更精妙的能量引导，让它们在毁灭中诞生新的平衡！
这才是炼金，这才是对规则的真正驾驭！”
他依次添加逆鳞钢的粉末，引发一阵金属性能量的尖锐共鸣。
癫狂妖树的根须汁液，带来精神层面的混乱低语…
每一种材料的添加，都象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引发剧烈的规则动荡。
老科尔如同最娴熟的陀手，在惊涛骇浪中精准操控，将一次次爆发的混乱强行梳理、融合。
最终，所有材料在一支细长的水晶试管中汇聚。
试管内，不再是液体，而是一团缓缓旋转的、如同微型星云般的物质。
它内部色彩斑烂，时而呈现出金属的冷光，时而流淌着生命的脉络。
时而又爆发出混沌的扭曲。
它安静得出奇，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成了。”
老科尔长舒一口气，额头罕见地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将水晶试管递给利姆鲁。
“这是【混沌星髓】。喝下去。它会强行拓宽你的精神感知，让你更清淅地听到规则的声音，甚至…短暂地触碰到规则的脉络。”
老科尔的语气不容置疑：
“过程会很痛苦。你的精神可能会被那些混乱的规则碎片撕裂，你的身体可能会因为能量的冲击而崩溃。撑过去，海阔天空。撑不过去…”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利姆鲁看着手中那管仿佛拥有生命的“星髓”，它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毁灭与新生并存的力量。
恐惧吗？
当然。但变强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他没有尤豫，拔开试管顶端的密封，仰头，将那团旋转的“星髓”倒入口中。
没有味道。
那团“星髓”仿佛有生命般，直接滑入喉咙，然后——
“轰！！！”
利姆鲁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仿佛被投下了一颗炸弹！
无数混乱、尖锐、扭曲的“声音”瞬间爆发！
那不是真正的声音，而是无数规则碎片、能量乱流、混沌意念的直接冲击！
他看到眼前色彩扭曲，空间仿佛在折叠！
他听到金属的摩擦声、野兽的咆哮、星辰的爆炸声、还有无数意义不明的低语和嘶吼！
他的身体一会儿如同被投入溶炉般灼热，一会儿又如同坠入冰窟般寒冷，四肢百骸传来被撕扯、被碾压的剧痛！
“呃啊啊啊——！”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蜷缩在地，身体剧烈地颤斗。
皮肤表面，时而浮现金属的光泽，时而长出诡异的绒毛，时而又透明得能看到内部紊乱的能量流。
这是规则的乱流在他体内肆虐！
老科尔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浑浊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指尖微微跳动的能量光芒，显示他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利姆鲁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徘徊。那些混乱的规则碎片像刀子一样切割着他的精神，无数矛盾的感知几乎要让他发疯。
不行！不能放弃！
他想起了前世的庸碌，想起了转生后的屈辱。
想起了埃德加、莎拉、格洛克，想起了艾莉丝的信任，想起了老科尔的期望。
更想起了禁锢之眼那冰冷的杀意！
他要活下去！
他要变强！
他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给我…安静下来！”他在内心发出咆哮！
【规则低语】天赋在这一刻被催发到极致！
不再是被动地感知，而是主动地、强横地去梳理，去分辨，去理解那些混乱的声音！
他不再抗拒那金属的尖锐，而是去感受其坚固与传导的本质；
不再恐惧那混沌的低语，而是去捕捉其中蕴含的无序与可能性”；
不再被那冰火的交替折磨，而是去体会冷与热这两种规则是如何对立与转化…
痛苦依旧，但在那极致的痛苦中，他的感知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淅。
他看到了周围空间中流淌的能量细流，它们遵循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听到了脚下古树内部生命能量循环的微弱脉动。
甚至能隐约触摸到束缚着这片空间的、最基本的重力规则和物质结构规则…
这是一种本质的提升！
仿佛以前他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世界。
而现在，玻璃碎了，世界以最真实、最残酷也最瑰丽的姿态，呈现在他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规则乱流渐渐平息。
利姆鲁瘫倒在地，浑身被汗水浸透，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疲惫到了极点，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但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睛里，却闪铄着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光芒。
更加深邃，更加锐利，仿佛能洞穿表象，直视内核。
他成功了。
老科尔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他的状态，难得地点了点头：
“还行，没变成疯子或者一滩烂泥。感觉如何？”
利姆鲁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世界…变吵了。但也，更清淅了。”
他抬起手，意念微动。
指尖前方，一小片局域的空气微微扭曲，温度骤然升高，又迅速降低，甚至短暂地出现了一小撮跳跃的火星，随即湮灭。
这只是最粗浅的能量扰动，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淅地感知到能量规则。
并凭借自己的意志，对其进行如此精细的干涉！
老科尔看着他指尖那昙花一现的火星，浑浊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真正的满意。
“看来，茧是破开了。接下来，就是看看你这只小虫子，能飞到多高了。”
树屋外，夜色渐深。
利姆鲁感受着体内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以及那变得更加敏锐和强大的【规则低语】。
他知道，新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但他已经拥有了面对挑战的更强大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