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出下水道出口时，午后略带草木清香的空气涌入肺腑。
让利姆鲁几乎有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出口隐藏在镇外一条干涸河床的乱石堆下，极其隐蔽。
回头望去，河湾镇的轮廓在远处显得沉闷而压抑，镇门处隐约可见加强的守卫。
“别看了，赶紧走。”
老科尔扯了扯身上那件沾了污渍的旧袍子，辨明方向，一头扎进了镇外茂密的黑森林边缘。
森林里的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参天古木的枝叶几乎屏蔽了天空，只有斑驳的光点筛落下来。
脚下的腐殖层厚实松软，踩上去悄无声息。
老科尔对这片森林果然极为熟悉。
他选择的路径蜿蜒曲折，避开了可能存在的猎户陷阱和强大魔物的领地，脚步轻快得不象个老人。
利姆鲁紧随其后，一边警剔地观察着四周，一边忍不住回想刚才在下水道里的对话。
老科尔透露的知识，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依靠本能和粗浅知识挣扎求生的哥布尔，他看到了通过学习，通过智慧，系统性地掌握力量的可能性。
“老先生，”利姆鲁加快几步，与老科尔并肩而行。
“您之前提到的‘紊乱尘’，那惑心草的花粉，是否可以用迷幻蘑菇的孢子替代？
我看过笔记，它们的致幻特性有些相似，而且森林里更容易找到。”
老科尔脚步未停，侧头瞥了利姆鲁一眼，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哦？你小子还知道迷幻蘑菇？理论上可行。
但迷幻蘑菇的孢子活性太强，直接混合容易导致能量失控，甚至提前引爆。
需要先用月光苔的汁液浸泡一夜，中和其狂躁特性…嗯，举一反三，脑子不算太笨。”
这看似随口的指点，却包含了材料替代和预处理的关键技巧。
利姆鲁如获至宝，默默记在心里。
他发现，老科尔的教程方式就是这样，不会系统地灌输。
总是在实际问题或他的提问中，抛出一些零碎却至关重要的知识点，需要他自己去拼凑、消化。
“那…‘能量黏胶’的原理，是利用特定物质固化游离能量。
那是否有可能反过来，制造一种能分解、驱散特定能量结构的东西？
比如…分解那构造体体表的防护能量场？”
利姆鲁继续追问，尝试将思路延伸。
这一次，老科尔停下了脚步，真正认真地打量了利姆鲁几眼。
“驱散能量场？”
他咂摸了一下这个词，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惊讶和玩味的表情。
“野心不小啊，小子。那涉及到的就不是简单的物质反应，而是对能量规则更深层次的干涉了。
那是高等能量瓦解药剂的范畴，需要的材料…”
他摇了摇头，“不是你现在能碰的。不过…你这个想法，倒是很对我胃口。嘿嘿，给那些铁疙瘩脱衣服，想想就有趣。”
他没有直接否定，反而流露出一种同道中人的赞赏。
这让利姆鲁心头一热。
两人继续赶路。
途中，老科尔会时不时指出某种不起眼的植物或矿物，讲解其特性以及在炼金术中的潜在用途。
“看到那种带着蓝色斑点的石头了吗？那是弱效蓝铁矿，碾碎后掺入铁粉，能在短时间内让金属变得脆而易碎…对付穿铁皮的家伙有点用。”
“还有那种，鬼面藤，它的汁液有强烈的麻痹效果，但提取时要注意，别被它的刺划伤，不然你得躺半天。”
利姆鲁象个贪婪的海绵，疯狂吸收着这些知识。
他的《哥布尔生存指南》在脑海中不断增补着新的篇章。
他不再仅仅记录生存技巧，开始记录材料的特性、药剂的配方、能量干涉的思路。
他感觉到，一条全新的、充满力量的道路，正在他脚下缓缓铺开。
傍晚时分，在森林深处一个靠近山壁的隐蔽角落，老科尔所说的猎人小屋终于出现在眼前。
那确实只是个简陋的木屋，几乎被藤蔓完全复盖，看起来废弃已久，但结构还算完好。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布满灰尘和蛛网。
但出乎意料的是，角落里的壁炉尚可使用，一张粗糙的木床和一个破旧的储物架就是全部家具。
“收拾一下，以后这里就是临时窝点了。”
老科尔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仿佛回到了自己家。
他走到壁炉前，摸索了几下，竟然从烟囱内侧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几块颜色各异、能量波动明显的矿石。
几小瓶密封的液体，还有几本边缘卷曲、纸质发黄的笔记。
“老夫的一点家当，还好没被老鼠啃光。”
老科尔拍了拍笔记上的灰，将其中的一本丢给利姆鲁。
“《常见能量节点与弱点剖析》，入门货色，自己看。看不懂再问。”
利姆鲁接过笔记，入手沉重。
这绝非什么“入门货色”，里面记载的知识，足以让任何一个低阶法师或战士眼红。
他明白，这是老科尔进一步的认可和投资。
“多谢先生！”利姆鲁郑重地说道。
“别谢那么早，”老科尔盘腿坐在床上，又开始擦拭他那套精致的琉璃器皿。
“教你这些东西，是因为你有点天赋，而且…我们现在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禁锢之眼的追踪不会停止，雷顿那小子也不会轻易放弃。
我们需要尽快让你有点自保和反击的能力，而不是每次都靠烟雾弹逃命。”
他抬起头，看着利姆鲁，眼神变得严肃：
“从明天开始，白天跟我辨认材料、学习基础药剂配制和炼金物品制作。
晚上，你就啃那本笔记。我会定期考核，通不过…嘿嘿，森林里的夜行狼群正好缺个陪练。”
利姆鲁感受到了压力，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动力。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先生！”
他知道，安逸的时光结束了。
在这座与世隔绝的森林小屋里，他将开始一场艰苦而充实的蜕变。
为了生存，也为了…
将来某一天，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之下，甚至，向那些追捕他的势力，讨回一笔笔旧帐！
夜色渐深，小屋里亮起了温暖的炉火。
利姆鲁就着火光，翻开了那本笔记的第一页，一个充满奥秘与力量的新世界，在他眼前缓缓展开。
而窗外，黑森林的黑暗中，未知的危险与机遇，正在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