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鼹鼠同行穿越黑森林外围的日子,是利姆鲁从未体验过的艰辛与警觉。
他们昼伏夜出,避开已知的魔物巢穴和危险的魔法植物局域。
鼹鼠对这片森林了如指掌,总能找到最隐蔽的路径和相对安全的歇脚点。
利姆鲁则凭借其日益敏锐的感知。
多次提前预警了潜藏在阴影中的毒虫和带有致幻孢子的菌类。
这让鼹鼠看他的眼神多了些实质性的认可。
几天后,他们走出了黑森林压抑的荫蔽,眼前壑然开朗。
一条浑浊宽阔的大河蜿蜒向前,河畔坐落着一个杂乱无章、由木屋、帐篷和粗糙石屋拼凑而成的镇子。
河湾镇。
空气中混杂着河水腥气、牲口粪便、劣质烟草和隐约的金属锈味,人声、叫卖声、以及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争吵声交织在一起。
形成一种与银辉哨站截然不同的、粗粝而充满生命力的喧嚣。
“到了。”
鼹鼠在镇外一片废弃的捕鱼小屋旁停下脚步,指了指那座城镇。
“我就送你到这。记住你的身份,卢恩,灰石镇的流浪学徒。
镇子里有‘瘸腿杰克’的旅店,价格便宜,也不太问来历,你可以先去那里落脚。
至于之后……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谢谢你,鼹鼠。”
利姆鲁真诚地道谢。虽然对方只是为了报酬,但确实救了他。
鼹鼠摆了摆手,最后提醒了一句:
“河湾镇没那么多规矩,但拳头和金币就是规矩。
小心卫兵,更要小心那些佣兵和地头蛇。别暴露你有值钱的东西。”
他看了利姆鲁一眼,随即不再多言,身形几个闪铄,便消失在河畔的芦苇丛中。
利姆鲁深吸了一口这自由却充满未知的空气,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破旧的学徒袍。
将身上的迷踪粉小心藏好,然后低着头,混入了进入河湾镇的人流。
镇子的守卫果然只是懒洋洋地靠在门口,对进出的人爱答不理。
利姆鲁很容易就找到了“瘸腿杰克”的旅店,一栋歪歪斜斜的二层木楼,招牌上的画象模糊不清。
他用从鼹鼠那里分到的铜板,租下了一个位于阁楼、只有一张破床和一个小窗的狭窄房间。
安顿下来后,生存成了首要问题。
他需要钱,需要信息,也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来融入这里,而不是整天躲在房间里。
他首先尝试的是最直接的方式,查找药剂师相关的工作。
河湾镇作为冒险者和商队的中转站,对治疔药水、解毒剂的须求量很大。
他走访了几家看起来象是药店或炼金摊铺的地方。
然而,过程并不顺利。
他卢恩的身份背景经不起细查,又没有正式的学徒凭证或推荐信。
大部分店主看到他瘦弱的样子和拿不出手的资历,都只是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有一家店的老板甚至试图用极低的价格骗他签下近乎卖身的长期契约,被利姆鲁警剔地拒绝了。
一次次的碰壁让他意识到,在河湾镇,光有知识是不够的,他需要展现价值。
转机出现在第三天。
他在镇子边缘的一个露天市场,看到一个佣兵小队正在与一个摊主激烈争吵。
摊主声称卖给他们的是“强效解毒剂”,但队里一个被毒刺狼咬伤的成员伤势并未好转,反而更加恶化。
“庸医!你卖的是假药!我兄弟要是出了事,我拆了你的摊子!”
佣兵队长怒气冲冲,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摊主是个油滑的中年人,一口咬定是佣兵自己处理伤口不当。
利姆鲁挤了过去,怯生生地开口:“能……能让我看看伤者和那瓶药剂吗?”
佣兵队长狐疑地打量着他:“你?小鬼,一边去!”
“我……我是个药剂学徒,”利姆鲁努力让自己显得可信,“或许我能看出点什么。”
也许是死马当活马医,也许是利姆鲁那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眼神起了作用,佣兵队长尤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
利姆鲁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伤者发黑流脓的伤口,然后拿起那瓶所谓的“强效解毒剂”。
他不需要喝,只是集中精神去感知其中的能量。
在他的感知中,这瓶药剂能量驳杂混乱,所谓的解毒成分微乎其微。
反而掺杂了大量刺激伤口,甚至带有微弱腐蚀性的劣质草药和矿物粉末!
这根本不是解毒剂,简直是催命符!
“这药有问题。”
利姆鲁抬起头,肯定地对佣兵队长说,“里面的蛇齿草和腐铁矿粉含量过高,不仅不能解毒,还会加剧伤口坏死。”
摊主脸色一变,厉声道:“小鬼!你胡说八道什么!”
利姆鲁没有理会他,而是对佣兵队长快速说道:
“现在清理伤口已经来不及了,毒素和这些杂质已经深入。
需要先用银叶蕨的汁液中和腐蚀性,再外敷月光苔混合宁神花的膏药拔毒,内服……”
他流畅地说出了一套基于能量中和与引导的急救方案,其中用到的都是相对常见且廉价的草药。
这是他结合了《生存指南》里从地精和圣殿学徒那里学来的知识,以及自身能量感知总结出的土法。
佣兵队长将信将疑,但看着同伴越来越差的脸色,咬了咬牙:
“按他说的办!需要什么草药,快去买!”
利姆鲁亲自去市场挑选了草药,并现场研磨配置。
他配置药膏时那种专注,以及对草药能量特性的精准把握,让旁边的佣兵们稍稍安心。
药膏敷上,内服的草药汁灌下。
不到半小时,伤者伤口的黑色开始褪去,脓液减少,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明显平稳了许多。
“有效!真的有效!”佣兵队员们又惊又喜。
佣兵队长感激地拍了拍利姆鲁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趔趄:
“小兄弟,真有你的!多谢了!”
他不仅付清了草药钱,还额外给了利姆鲁几枚银币作为酬谢,然后怒气冲冲地去找那个卖假药的摊主算帐了。
这件事很快在河湾镇底层冒险者中小范围地传开了。
虽然卢恩依旧是个没有正式名分的学徒,但他用实际效果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渐渐地,开始有一些付不起正规药剂师费用的佣兵或穷人,带着一些简单的伤病或草药鉴定的须求来找他。
利姆鲁来者不拒,收费低廉,有时甚至用信息或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抵帐。
他谨慎地运用着自己的感知能力,只表现出对草药天生的敏锐直觉,绝不动用明显的“规则低语”。
他通过这种方式,不仅勉强维持了生计,更开始编织起一张属于底层流动人口的情报网络。
他听说了许多关于圣殿动向的零星传闻,据说圣殿的活动变得越发频繁,这让他心中一紧。
一天,一个经常找他处理狩猎得来的魔物材料的老猎人,神神秘秘地告诉他:
“卢恩小子,你想不想找个更稳定的活儿?
黑麦酒馆的老板,好象在找人帮他处理一批受潮的草药,据说还有点别的麻烦。报酬应该不错,就是可能有点风险。”
黑麦酒馆?
利姆鲁听说过那里,是河湾镇消息最灵通,也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之一。
一个机会,伴随着风险,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或许是他深入了解河湾镇暗面,甚至接触到老烟斗网络更深层的机会。
利姆鲁看着手中那几枚沾着药渍的银币,眼中闪过一丝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