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克枢机的命令如同无形的锁链,将利姆鲁牢牢束缚在哨站的内核局域。
他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定在住所、指定食堂、卡米拉修女的研究室以及一条固定的往返路径上。
无论他走到哪里,总能感觉到至少两道以上,来自不同方向的隐蔽视线。
他们伪装得很好,但利姆鲁那日益敏锐的被动感知。
能清淅地捕捉到那些刻意收敛却无法完全消除的能量波动和意念焦点。
他成了哨站里一个奇特的景观。
一个被高层重点关照的流浪汉调查员。
公开场合,他严格遵守规定。
表现得沉默、温顺,甚至有些木纳,完美地扮演着一个配合观察的角色。
他去食堂默默地吃饭,去研究室配合卡米拉修女进行一些不痛不痒的能量感应测试。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表现。
只展现出比苔原任务前略微稳定一点的进步。
然后便回到房间,深居简出。
但在那间被无形目光包围的房间里,利姆鲁的大脑从未停止运转。
他首先尝试的,是深化与那枚被封印的星核碎片的联系。
尽管奥莉薇娅的封印阻隔了大部分能量外泄。
但贴身放置时,那种微弱的、源自生命本初的共鸣感依然存在。
在深夜,当他确认监视的注意力可能因疲惫而稍懈时,他会将其握在掌心,进入深度冥想。
他不再试图汲取其中的力量,那无异于找死。
而是像卡米拉修女教导的那样,去“倾听”和“理解”。
他将意念化作最轻柔的触须,贴近那层封印,去感受碎片内部那浩瀚而古老的韵律。
那是一种与圣光的炽热、深渊的冰冷、乃至“禁锢之眼”那僵化秩序都截然不同的感觉。
它包容,充满无限可能。
如同生命的种子,蕴含着创造与演化的所有密码。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对精神力消耗巨大。
但利姆鲁能感觉到。
每一次倾听,都让他的感知变得更加细腻。
对能量本质的理解也加深了一分。
他的“规则低语”天赋,似乎在这种本源力量的浸润下。
正在发生某种潜移默化的蜕变。
变得更加内敛。
与此同时,他也在苦苦思索如何与外界取得联系。
艾莉丝提到的“老烟斗”是他唯一的希望。
但他如何才能在如此严密的监视下,将信息传递到远在橡木镇的沉睡巨人旅馆?
转机出现在一次看似寻常的研究中。
卡米拉修女的研究涉及大量草药学和能量材料学。
有时,她会让利姆鲁协助感应一些新采集或购买的药材的能量活性。
这天,她正在处理一批从橡木镇商会定期采购的、用于制作宁神药剂的“月光苔”和“静心草”。
当利姆鲁按照惯例,将手放在那些晾干的草药上感知其能量留存度时。
他的指尖在触碰到一捆看似普通的“静心草”时,微微一顿。
在这些草药散发出的、混杂的草木清香和微弱能量波动中。
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意念残留。
虽然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仿佛只是精灵长时间接触这些草药后无意中留下的气息,但利姆鲁的感知抓住了它。
更重要的是,这丝意念残留并非均匀分布。
而是以一种奇特的规律,集中在几株特定的静心草上。
仿佛…一个用自然气息书写的密文。
利姆鲁的心脏狂跳起来,但脸上不动声色。
他维持着平静,完成了对所有草药的检测,并向卡米拉修女报告了结果。
重点提及那几株能量活性似乎略有异常的静心草,暗示可能是存储或运输过程中受到了轻微污染。
卡米拉修女不疑有他,出于研究的严谨性,她通常会将这些“异常”样本单独封存,暂不使用或处理掉。
几天后,机会来了。
卡米拉修女需要一份来自图书馆特定局域的古籍资料。
她的助手暂时不在,而利姆鲁恰好符合前往那个局域的权限。
在取书的路上,他会经过哨站内部处理普通废弃物的中转局域。
利用一个极其短暂的、监视者视线被一队换岗巡逻兵遮挡的瞬间。
利姆鲁如同演练了无数次般,将一张用炭笔写好的、卷成细棍的纸条。
上面只画了一个简单的烟斗图案和一个代表紧急联系的箭头。
迅速塞进了那捆即将被运走的“异常静心草”中。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能量,纯粹依靠对时机的把握和哥布尔天生的敏捷。
他的计划很简单,也很冒险:橡木镇的商会定期来哨站运送补给并带走一些废弃物。
他希望,艾莉丝既然能通过商会渠道留下信息。
或许也有办法从商会渠道截获这捆特殊的废料,并理解其中的含义。
这是一次赌博,赌艾莉丝的关注和能力,赌商会这条线没有被圣殿或其他势力完全掌控,也赌自己的运气。
做完这一切,利姆鲁象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取回书籍,返回研究室。
但他的内心,却如同风暴中的海面,难以平静。
接下来的日子,是更加煎熬的等待。
他依旧按部就班地生活,配合研究。
但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留意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监视依旧严密,哨站的气氛似乎也因为高层对“禁锢之眼”的警剔而变得更加紧张。
巡逻队明显增多,出入核查也更加严格。
就在利姆鲁几乎要以为自己的信息石沉大海时,转机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了。
这天,卡米拉修女告诉他,奥莉薇娅事务官为他安排了一次身体深度净化疗程。
理由是长期接触异常能量可能存在的潜在污染风险,需要在医疗区的特殊净化室进行。
利姆鲁心中起疑,但无法拒绝。
净化室由一名沉默寡言、眼神有些浑浊的老修士负责。
他机械地引导利姆鲁躺在一个刻画着净化符文的石台上,然后激活了设备。
柔和的圣光笼罩下来,带着温暖和洗涤的力量。
然而,就在圣光运转到某个特定频率。
产生的能量嗡鸣稍稍掩盖了其他细微声响时。
利姆鲁的耳中,清淅地听到了一个极其细微、仿佛直接贴着石台传导过来的声音:
“烟斗收到…静待…风起…”
声音苍老、沙哑,带着一丝熟悉的、烟草烧过般的质感。
是老烟斗!
不是艾莉丝,而是橡木镇的那个老烟斗本人!
他的人,或者说他的联系渠道,竟然已经渗透到了哨站的医疗区?!
利姆鲁心中巨震,但身体僵硬,不敢有丝毫异动。
只是放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表示收到。
圣光疗程结束,老修士依旧沉默地关闭设备,示意他可以离开。
走出净化室,利姆鲁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信息传递成功了!
老烟斗知道了他的处境,并让他等待时机!
一条隐秘的、通往牢笼之外的线,终于被他握在了手中。
但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卷入的旋涡,可能比想象的更深。
老烟斗背后的网络,能如此渗透进圣殿内核,其能量和目的,同样值得警剔。
他回到房间,在《生存指南》上,用只有自己能懂的符号,记下了这关键一步:
“信已送出,线已连通。静待风起。”
“新发现:老烟斗网络深不可测,需谨慎利用。”
“当前状态:蛰伏,积蓄,等待破笼之机。”
风,迟早会来。
而他,必须确保自己在风起之时,已经做好了翱翔。
或者至少是,不被撕碎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