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劈啪作响。
“诺文,外面雪好大喔。不能堆雪人了。”
龙娘困倦地抱着尾巴,把头靠在玻璃小窗前,眯着眼睛。
雪花和小冰块呼啸着砸在玻璃窗上,哒哒作响。
“恩。下大雪了。”
诺文看向窗外,天边一片昏暗,模糊了山丘的轮廓,只有被室内火光微微照亮的雪花会在窗前划出一丝白痕。
他轻轻梳着龙娘的头发,将目光转回到眼前之人上。
外面没什么好看的了。
暴风雪笼罩了整个村庄,鼠鼠们无事可干,全都缩在山洞里,连仓鼠大王都被赶了进来。
整个村庄的活动一夜之间都被冰封住了,大家靠在火堆旁,尽可能少动,说话的声音也放小,节省着珍贵的体能和粮食。
安卡拉看了一会,觉得无趣,又默默跑回篝火旁边,缩成了一团:“这里暖和。”
“以前下大雪的时候,我就找个洞洞缩起来睡觉。有时候肚子好饿,就起来吃凉凉的树枝。”
她摸了摸肚子,尾巴尖一甩一甩:“树枝吃不饱,总感觉肚子饿。”
“然后我就努力书着树枝,睡着啦,睡着就不饿了。到了春天,就有东西吃啦。”
“小家伙们冬天不睡觉,又不吃树枝,他们会饿吗?”
“会饿。”诺文摸摸她的犄角,认真回答道,“如果存的粮食太少,冬天就会饿。今年没交税,我们有很多很多粮食,不过也要省着吃。”
“所以大家都待在家里,一动不动,和你一样,等着冬天过去。”
“唔唔。我要睡觉啦。”龙娘迷糊地蹭了蹭诺文的手,呢喃着,“等冬天过去。”
她抱住尾巴,侧过头,不理诺文了。
诺文等了半晌,这才轻轻把鹿皮给她披上,向山洞深处走去。
作为村庄实质性的领袖,他必须时刻了解村庄的情况。每天都得巡视一遍,雷打不动。
洞穴内的隧道,都按照他的要求重新整修了一遍,从入口到室内,凿宽,压实,用木框支撑,能够让他和安卡拉大步行走。
鼠鼠们用长杆子捅开了通风渠道,重新砌好修整,装上石隔板,让冷风先加热再进入室内。
不过山里依然很冷,即使诺文裹紧了衣物,一离开篝火的范围,也会感觉到丝丝凉意。
他摸着隧道左侧的扶栏向里面走去。
山里氧气不多,也缺油脂,火把不能插得到处都是,要是周围房间都没有火光,就只能扶着护栏往前走。
这护栏原来是给鼠鼠们的尾巴准备的,后来诺文来了,才装到了高位。
隧道越长,越曲折,走起来越不方便。鼠鼠们为了省燃料,经常抱着东西撞到一起,哭得叽叽大叫。
诺文摸了摸下巴。
这样还是不方便。等开春之后,得把鼠鼠们的居住区往外面迁移了。
整个村庄的重心现在开始围绕着他的房间和工业区重新延伸,就比如从他的房间往左走,就是孩子们的教室。
这里也是刚刚砌好的,挖了地下暖道,还有玻璃小窗,能看到外面。
他摸索半天,总算推开了教室门。
里面有些安静,小鼠们缩成一团,趴在一起对着树皮和泥板戳戳点点,松果不知道跑哪去了,可能和栗子或者仓鼠大王在一起,雪球在角落里,拿着圆规和尺子算着什么。
“诺文先生。”
小鼠蛋子们爬起来排队抱了抱他,眼巴巴地看着。
诺文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树液糖,敲碎了分给他们。
“好吃叽!”小鼠们欢呼起来,“诺文先生最好啦。”
“莱茵不在吗?”
小鼠们齐齐摇头。
“姐姐去士兵哥哥们那边啦!”
“好。”诺文挨个摸了摸脑袋,“大家好好学习,等莱茵姐姐回来。”
“恩!”
他出门绕了绕,总算在室内射击场找到了莱茵。
战鼠们在甘菊的带领下训练,弩箭咔咔乱响。莱茵则坐在一旁,金灿灿的头发盘了两圈,用头巾系好,边角垂下一小簇发丝。
她手里端着一根刚打造出来的弩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莱茵?”
“啊,”她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您怎么来找我了?”
“很少看见你不在教室。”诺文看了一眼她耷拉的耳朵,不动声色地在旁边坐下,“我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
“我没事啦。”修女摇摇头,“外面下着大雪,也没地方去呀。”
“小鼠们学得很快,今天太冷了,就让他们自己玩一会。我就出来随便走走。”
“我还以为你会去祈祷什么的。毕竟,大家都说你是位修女。”诺文疑惑地问道,“但我从来没见过你对哪位神明祈祷过。”
“哪有什么神呀。”修女轻轻笑起来,“就算有神,也肯定不是我们的神。”
“我们的教堂是照着人类的样子造的,修女和神父也是照着他们的样子选的。只要是有智慧的鼠鼠,都能当修女。”
“我到现在都不会念经文呢,只会念故事书。”
她想了想:“如果真说到祈祷我们有时也会聚在一起,希望麦子能长得更好一些。”
“而且,只要穿着这身黑衣服,人类就会对我们好一点,嗯。”
她小声给自己鼓着气,目光却一直没离开手中的短弩箭。
这是工匠们技艺熟练后打造的新弩箭,短,直,精确,用皮革作为尾翼,箭头是用来放血的钢铁倒钩。
那双忧郁的栗色眼睛凝视着这根箭,指尖都在微微颤斗。
“你在害怕。”诺文抓住她的手,一片冰冷,心中顿时一沉,“怎么了?”
她沉默了一会,放下那根箭,努力不去看它。
“它太直了。”
修女低声说。
“您还记得那根箭吗?”
诺文沉思片刻,想起下第一场雪时,莱茵所述故事中的那根箭。
它又长又直。
“不仅是长,不仅是直”莱茵的小身躯微微颤斗起来,“它还有斑烂的蓝绿尾羽,一个可怕的箭头。”
“我看过大家造箭,要造那么长的箭,得用到很好的木料,还有又轻又坚韧的羽毛。”
她的声音很轻。
“那种箭一定很贵。猎人不会用,士兵们也不会用。只有一种人会用。”
“教官”甘菊突然放下弩,匆匆跑过来,脸上的疤痕狰狞地抽动着,“我知道那种鸟。它只在您说过的那片林带中凄息。”
“它有象眼睛一样的斑烂大羽毛,不会飞,但有两双跑得很快的大腿。”
“有些…人,喜欢狩猎它。再用羽毛做成箭,用这种颜色标记猎物。”
甘菊言尽于此。
他抬头看着诺文,紧紧抿着嘴角。
原来如此。诺文深吸一口气,胸腔中怒火翻涌。
他沉声道出那个再明显不过的答案:“贵族。”
“我会记住他的。”
诺文用力抱紧莱茵,随后站起身,对甘菊点点头。
战鼠们沉默地抽回视线,抱紧了手中的弩,恶狠狠地对标靶扣下扳机。
几天后。
暴风雪早就停了,却留下了一大滩能把小鼠淹没的厚雪。
“咿呀!”大鼠们用铲子用力一插,一铲一铲地把洞口的积雪抛下山去。
只是刚刚放晴的天空下,本该去送粮的栗子突然骑着仓鼠大王折返回来,离村子还远,就挥起了红旗。
三横五竖,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