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桥里，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关节弱点……神经束精确打击……”技术官的声音干涩，象是在梦呓，
“这些是高级单兵课程的内核内容，他们连门都没摸过！那个林刻……他妈的，那一下踢击，根本不是蒙的，是计算！角度，发力点，时机……完美得象教科书，不，比教科书还狠！”
莎拉中校缓缓吐出一口压在胸口的浊气，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凝重：“张博龙，可以用基因强化带来的狩猎本能来解释。但林刻……他的动作里没有尤豫，只有效率。那不是新兵的动作，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才有的肌肉记忆。”
“记录。”
罗德少校的声音不高，却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林刻，掌握超规战斗技巧及生物弱点知识，来源存疑，持续观测。张博龙，基因表达优异，基因战士的尖苗子，可以进行培养，重点观察。”
他停顿了一瞬，目光扫过另外两人，下达了让空气温度骤降的命令：“测试升级。把‘那个东西’放出去。”
技术官和莎拉中校霍然抬头。
“少校！‘清扫者’不在本次新兵适应性测试的预案内！风险系数——”莎拉急声反对。
“执行命令。”罗德少校打断她，四个字，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的馀地。
技术官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但手指已经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控制界面上。疑惑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病态的兴奋复盖，他眼底燃起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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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核休眠舱区。
刚刚凭借一股血性，用最原始的方式将三只机械虫拆成废铁的新兵们，还没来得及感受劫后馀生的虚脱——
啪。
一声轻响。
不是巨响，却比任何爆炸都更令人心悸。
整个世界，瞬间被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淹没。
光源彻底消失，仿佛连“光”这个概念本身都被从这片空间里抹去。
几秒钟后，零星几处应急电源才挣扎着亮起，投下惨淡的、幽蓝色的微光，勉强勾勒出扭曲的阴影和一张张失去血色的、惊恐到极致的脸。
紧接着，一个与之前所有警报都不同的合成音响起，冰冷，平滑，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最终的审判意味，在死寂的黑暗中扩散：
【警告。氧气剩馀：30分钟。反应堆内核过载，不可逆。预计解体时间：45分钟。生存路径：立即前往舰桥。】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
林刻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能听到身边压抑不住的、牙齿打颤的咯咯声，还有谁在极力控制的、断断续续的吸鼻子的声音。
他的手指隔着作战服，轻轻触碰了一下内袋里那两件硬物的轮廓。
冰冷，坚硬。
在一片绝望的黑暗和混乱中，这一点真实的触感，反而带来了某种奇异的安定。
他没有笑，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光。
剧本……开始偏离了。
这样……才有点意思。
“都他妈聋了吗？！氧气只剩三十分钟了！留在这里就是等死！跟我走，我知道最近的救生舱在哪！”
马楼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癫狂。
几个黑影立刻向他靠拢，象是抓住最后的浮木。
“马楼！冷静！”另一个声音试图阻止，带着颤斗，“外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乱跑死得更快——”
“等？！等来的是什么？是氧气耗尽活活憋死，还是被反应堆炸成灰？！”马楼粗暴地打断，声音尖利得刺耳，“看看这阵仗！长官们早就坐上救生艇溜了！他们放弃了我们！想活命的，跟我杀出去！”
绝望是最好的催化剂。
黑暗中，粗重的呼吸声变得急促，接着是窸窸窣窣的移动声，十几个人影挣扎着站起，导入马楼身后躁动不安的阴影里。
林刻将自己嵌在冰冷的金属壁凹槽中，象一块沉默的礁石。
记忆的碎片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涌上——前世，就是这幅情景。
他被同样的言语蛊惑，跟随着人群，然后，在那一方小小的救生艇舱门前，被马楼那混杂着愧疚与残忍的眼神，永远地关在了救生艇的门外。
虽然只是都是测试，但那刻骨的背叛与无力感，灼烧了他的灵魂，也重塑了他。
而那个选择独自走向舰船深处的瘦小身影——张博龙，却找到了真正的生路，并拿到了那份通往超凡的钥匙：【星华】。
一缕恒星临终前凝聚的灵能精粹，是点燃“星灵轨途”的火种。
无论是融合生物基因的战士，还是经过机械改造的身躯，亦或者是被吞噬灵魂的科技巨兽，踏上星灵轨途，才是真正的成为超凡。
一份【星华】，便等于踏上了与非人存在角逐的起跑线。
马楼的救生艇，从来都是测试中最浅薄、最可悲的诱饵。
军人，可以战死，岂能逃遁？
真正的生路与荣耀，藏在这艘钢铁巨兽濒死的躯体深处。
“林刻！你他妈还在等什么？等死吗？！”马楼的吼声再次传来，带着一种试图拉他垫背的急切。
幽蓝的微光下，林刻向前踏出一步。他的脸一半浸在阴影里，一半被冷光勾勒，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戴着一张大理石面具。
“弃船，是最后选项。”他的声音平稳，却象冰锥刺入躁动的空气，“在确认所有战友安危、耗尽最后一丝抢救可能之前，我不会离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剩馀的寥寥数人，最后定格在无尽的黑暗深处，象是在对无形的观察者宣告：
“这艘船上，还有其他休眠的兄弟。活要见人，死……也要带回他们的铭牌。”
这番话，在军队的信条里，是无可指摘的铁律。
但在眼下这绝对的死局中，听起来却象是一种悲壮的愚蠢，毕竟他们只是新兵。
马楼象是被狠狠噎住，随即恼羞成怒：“疯子！你他妈就是个疯子！你想当英雄？好！老子不奉陪！我们走！”
他不再废话，带着那十几号人，吵嚷着、推搡着，象一群无头苍蝇，撞进了侧翼信道的黑暗深处。他们的声音很快被飞船低沉的呻吟吞噬。
内核区剩下的七八个人，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淹没膝盖。
张博龙无声地挪到林刻身侧，幽蓝的光映在他平淡无奇的脸上，唯有那双眼睛，亮得象两颗经过打磨的黑曜石。
“你知道内幕!”他低声说，不是询问。
林刻没有看他，反问道：“你的蜥蜴基因，给了你暗视觉和热感应，对吧？”
张博龙瞳孔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沉默即是承认。
“你在前，开路。我断后。”林刻的语气不容置疑。
张博龙只思考了一秒，便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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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桥内。
“目标林刻，未跟随逃亡群体。选择留驻，并发表……标准答案式的宣言。”
“目标张博龙，协同。他们正主动进入b层信道，航向……指令舱。”
技术官的汇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莎拉中校紧抿的嘴唇线更加僵硬，目光锐利如刀。
罗德少校双手指尖相对，抵在下颌，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有眼中锐利的光，牢牢锁定着屏幕上那两个移动的光点。
“完美的回答，无畏的选择。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的声音低沉，“将‘幻影清扫者’强度……调到百分之十五。”
“百分之十五？！”技术官失声，“少校，那已经是正规军侦察兵应付的范畴了！他们连武器都没有，会……”
“死不了。”
罗德少校打断他，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医疗舱准备好了。我需要看到他们的极限，尤其是……那个林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