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招娣在竹编作坊里忙活,直到傍晚回到家,才从公婆口中得知好姐妹怀孕的好消息,喜得她多吃了一碗饭。
这份喜悦维持到上床休息也未消散。
张大奎十分小心的把睡着的小儿子放到一旁的摇篮里,又把睡在中间的大儿子抱到床里侧,自己躺在张招娣身边一把将人抱住:“媳妇儿~”
张招娣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想到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每次回到家吃完饭倒头就睡,都没有跟这个男人好好说说话,心里便软了几分由着他胡闹。
一番胡闹后,房间里安静下来,张大奎抱着媳妇一脸满足的傻笑。
张招娣累得不行,强撑着眼皮说道:“明儿个我去买几匹细棉布,回村托我娘给安安的腹中的孩子做几身衣裳鞋袜。”
作坊里太忙,她实在抽不出时间做这种细活,只能交给她娘来做。
张大奎忙道:“应该的,娘这把年纪做针线费眼睛,你给咱娘提几斤肉拎一只鸡,我再去涂叔那里弄一条羊腿,让咱娘好好补补。”
张招娣困倦地点点头:“就照你说的来。”
元宵刚过完,徐翠莲夫妇就叫来徐成林做见证,给张大奎他们三兄弟分家了。
夫妻俩很公平,公中的银子分成四份,三房人各拿一份,他们拿一份。
这几年,张大奎三兄弟接连娶妻,后来买下隔壁院子,夫妻俩手头上的银子几乎被掏空。
是以分到手的钱并不多,每家只有十两
张家打通了两个小院,一大家子的住房还算宽敞,却无法分成四份,暂时就住在一起。
以后谁想搬出去住,就自己掏钱买院子。
眼下吃饭暂时还是在一起,三房人按人头给徐翠莲交伙食费,包括张招娣在内的三个儿媳妇都没有意见。
张招娣有钱买宅子,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
好在已经分家,她在银钱上有自主性,愿意给谁花愿意给谁买东西,不必顾及两个妯娌,也不会有人说徐翠莲夫妻偏心。
想到怀孕的好姐妹,想到越来越有奔头的好日子,张招娣的心情美得直冒泡:
“安安和表兄有后,我就不惦记给他们过继孩子了,以后咱们带着爹娘带着两个孩子过自己的小日子。”
张大奎听得心头火热,一个翻身又把人压在身下:“听媳妇儿的,都听媳妇儿的”
张招娣无语,一巴掌呼到他的背上:“欢宝还小,我可不想这么快给他添弟弟妹妹。”
张大奎立马蔫了,重重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才老老实实的躺回自己的位置,长长叹了口气。
张招娣没理他,兀自想着事儿,想着想着就不自觉笑出声。
安安长得好看,表兄更是一表人才,他俩生下来的孩子不知会有多俊俏。
想着想着,张招娣就睡着了。
梦里几十个漂亮小男孩小姑娘排排坐,她拉着盛安的手挨个儿挑,力图挑一个最漂亮的。
盛安不知道家人收到了第二封家信,都在为她怀有身孕而欢喜。
这场大雪下了整整两天,却迟迟没有融化,她只能窝在家里默默等待。
期间谭晴柔来了一趟,说了下谭夫人的伤势,这段时间她要帮忙料理家中俗物,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过来找盛安玩。
春闱第九天,天气终于放晴,璀灿的日光突破重重云层普照大地。
未曾融化的积雪,在春日的照射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让人不敢直视。
随着一声锣响,关闭九日的贡院大门彻底敞开。
率先出来的是一副副简易担架,担架上抬着的是没能熬过寒冷,正发着高烧甚至晕厥过去的考生们。
这些体质差的考生中,多数是屡试不中的老举子,可能这一届春闱是他们最后一次参加。
几个保持神智的考生,控制不住情绪直接哭求来,哭声沙哑充满不甘和绝望。
紧随其后、勉强能行走的考生们异常沉闷,一个个尤如灵魂离体般没有半点精神气。
最后一丝精神气,早在考棚里耗干了。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无法体会到在狭小阴暗寒冷的考棚里待了九天九夜有多可怕。
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徐瑾年随着人流迈出贡院的大门,迎上白灿灿的阳光,他眼前一花,有些不适应的抬手遮住双眼,眼角溢出一丝水迹。
饶是徐瑾年身体素质绝佳,这些天也备受煎熬
此时他脸色有些苍白,眼底的青黑在他白淅的脸上很突出,下巴处的胡茬十分明显,平生第一次如此不修篇幅。
好在有一张脸撑着,这一丝狼狈不仅没有折损徐瑾年的形象,还让他多了几分别样的气质。
待适应了光线,看到不远处的一排排担架和痛哭的人群,他身形微顿慢慢往前走。
来接人的李田,一眼从人群中看到徐瑾年,赶紧上前扶住他:“公子,您感觉如何?”
徐瑾年没有让他搀扶,微微颔首道:“还好。”
李田放心了,同其他两个护院护着他,往之前等待进场的地方走去。
谭振林三人还没有出来,他们的护卫侍从都在贡院门口翘首以盼。
徐怀宁跟跄着出来时,正好看到徐瑾年的背影。
他眼底浮现出一丝沉郁,盯着这道令人生厌的背影迟迟没有动。
身后的人不耐烦地催促:“你堵在大门口干什么?考试把脑子考坏了不成?”
若是平时,举子们自持身份,不可能在公众场合大声吵嚷。
只是在考棚里熬了九天九夜,这些站着出来的举子怨气比鬼还大,哪还有精力维持自己的形象,没直接上手推就不错了。
徐怀宁猛地扭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催促的考生。
考生被他狠戾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
反应过来后,气得破口大骂:“你特娘的有病啊!”
徐怀宁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一脸阴鸷地走了。
考生啐了一口,愤愤骂道:“果然有病,癫狂病,脑子考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