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归元宗内一处僻静的独立院落中,一位身高近八尺、肩宽体阔、肌肉虬结如花岗岩般的魁悟青年,正全神贯注地练拳。
与九州大地普遍流行的刚猛迅疾拳法不同,这个青年的动作异常缓慢,一举一动仿佛一位老妪推磨,沉凝之中却隐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青年从正午一直练到日头西沉,直至夕阳馀晖尽没。忽然,一阵细密如炒豆般的噼啪声响自青年体内接连迸发,持续了数息之久,方才渐渐平息。
“呼——”青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掠过一丝无奈。整整三个月,他的修为未有寸进。
这青年正是张俊逵。穿越至这方世界,已是十六载寒暑。他早已确认,这里确实是《九鼎记》的世界,只是时间线比他刚开始猜测的早了六年多。
十六年前那个抱着张俊逵的儒雅男子确实是诸葛元洪。但当时他身边的那位诸葛夫人口中的云儿并不是原着中的诸葛云。十六年前的那个“云儿”临产前遇袭,没能活着来到这个世界。直到六年后,诸葛夫人才生下诸葛云,之后两年多又生下诸葛青。
从降临此世的第一天起,张俊逵便暗中修行他在前世就已初窥门径的《横练金钟罩》。这门功夫在九州世界不仅依旧可行,进境之速更是远超想象。
九州天地灵气之充沛,远非蓝星可比。加之张俊逵享受着不逊于归元宗少宗主的资源供奉,在衣食无忧的安稳环境中,他仅用了十五年出头,便将《横练金钟罩》修炼至大成境界。
大成之后,他细细体悟,比较横练功夫与原着中内家拳的差异:内家拳旨在贯通经脉,以内劲反哺肉身;而横练武功则重在极致掌控身体,强行汲取养分淬炼体魄。金钟罩大成之时,他已然能操控周身每一寸肌体,乃至发梢皆可随心而动。
只可惜,《横练金钟罩》终究只是一门后天功法,修炼到大成亦难超后天巅峰之境。张俊逵如今的修为层次,大致等同于九州传统武者的后天巅峰。
但张俊逵的身体密度是寻常武者的十多倍,再加之横练武功专修肉身,此刻他单纯的身体力量已接近一百二十万斤巨力。即便是先天金丹强者,单论力量也远不及他。
只是成也体重,败也体重。张俊逵的体重太大,让他的出手速度受到了些许限制。此时张俊逵的出手速度也就勉强达到了先天虚丹武者的门坎。
“是时候前往蛮荒了。”张俊逵卡在后天巅峰已近三个月,迟迟找不到突破的契机。距离青湖岛首次攻打归元宗大概还有六年多的时间。提到青湖岛,张俊逵便想到了他这一世的爹娘。他爹是直接死在青湖岛武者的手上。他娘虽然最终死于难产,但如果怀孕初期不曾受伤,而自己夫婿仍在,说不定也能抗过来。青湖岛于张俊逵而言,实有不共戴天的大仇。
张俊逵虽然没见过二老,甚至连身体都不是二老给的。但张俊逵能来到此界,肯定是承了二老的情分的。说不定正是因为自己要来这九州,才使得二老耗尽了自身气运,相继死于非命。不管是因果方面还是个人恩怨方面,张俊逵和青湖岛都只能有一个存在于世上。
张俊逵去蛮荒是为了找蛮族神庙的人学习兽语。他心中有个“强宗计划”。这份计划分为四步,是他用了十六年才彻底完善出来的:
第一步,深入蛮荒,查找蛮族神庙中人学习兽语,顺路取得朱果酒,进一步强化肉身。
第二步,前往银角山,找到那份黑铁宝图。至于九州鼎,依据原着设置,他并不抱奢望。只需掌控半幅宝图,令铁衣门与青湖岛无法锁定禹皇宝藏的具体位置便足矣。待滕青山取得九州鼎之时,禹皇宝藏自当归于归元宗囊中。
第三步,以黑铁宝图为引,说动武长老一同出海。北海多有雷鲸活动,习得兽语便可与之交易。届时先至铁叶岛降服狂风鹰,再借雷鲸引领前往明月岛。若无雷鲸相助,茫茫北海寻得明月岛无异于大海捞针。明月岛上的“神仙玉璧”能助虚境强者悟道。原着中武长老惨败于青湖岛“铁瞎子”之手,导致归元宗长达十六年虚境空缺,此憾必须弥补。增强武长老实力,乃当务之急。
说不定诸葛元洪也能因为“神仙玉壁”提前步入虚境。毕竟原着里诸葛元洪在禹皇宝藏面世的时候就已经“只差一步”便入虚了。
第四步,收服那六足刀篪,让六足刀篪帮助自己暗中开采火鎏铁矿。原着里归元宗只得到了三成的火鎏铁,这一次张俊逵全都要。在收服六足刀篪的过程中,若能助其提前突破至虚境,则更为理想。
只要前三步顺利达成,“强宗计划”便算成功了大半。
……
翌日清晨,张俊逵寻至诸葛元洪作画的书房。十六年光阴,并未在诸葛元洪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张俊逵由诸葛元洪抚养成人,说话并不需要拐弯抹角,行礼后便开门见山:“师父,弟子想去蛮荒历练一番。”虽不能和盘托出计划,但大致去向必须告知,以防不测时,师父能及时援手或至少知悉线索。
“哦?”诸葛元洪闻言,略显诧异。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十六年来几乎足不出户,醉心修炼,宗内见过其真容者寥寥无几。今日怎会突然想要远行,还是凶险莫测的蛮荒?他不由问道:“怎的忽然转了性子?”
张俊逵早已备好说辞:“弟子困于后天巅峰已三月有馀,近来心绪难宁,静修难有进益,便想外出走一走,或许能遇契机。顺便……也闯荡些名声。”
“外出走一走……”诸葛元洪稍作沉吟,接着说道:“走一走可以,闯名声什么的就算了。你的实力真要闯出名声来,必会引出麻烦。你要真想要那些虚名,就换个身份闯吧。”
张俊逵对诸葛元洪没隐藏实力,但在他的刻意误导下,诸葛元洪以为张俊逵的实力全因身体天赋异禀所致。倒不是张俊逵舍不得公开横练武功,一来横练武功需要肉身天赋;二来他自己都没到先天,鬼知道横练武功的未来在哪?三来他一个小孩子,忽然就创出一种新的修炼体系,太难解释了。
“谢谢师父!嘿嘿!”张俊逵被允许外出,是真的开心。其实这十六年来,诸葛元洪没有拒绝过张俊逵的任何要求。当然,也跟张俊逵从来没提过过分的要求有关。至于闯名声,张俊逵还真的想把潜龙榜和地榜先给通关一下。不过确实得用个假身份才行。
“呵呵……”
师徒如父子,诸葛元洪又是看着张俊逵长大,对张俊逵的感情跟对自己儿子没区别。他笑了笑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张俊逵道:“今天就走。”
“这么急?”诸葛元洪眉头微皱,说道:“午饭来我屋里吃吧。我让你师娘准备些拿手菜。走之前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上一顿。”
张俊逵笑道:“好!好久没吃师娘做的饭了,正想呢。”
“给你做顿饭得累半死。”诸葛元洪笑了笑,把手里的毛笔放下:“不画了。走,现在就去找你师娘。”
诸葛元洪的夫人长相极美又极端庄。虽然没入先天,但后天巅峰的内劲让她明明快四十岁了,看起来仍象二十几岁那般。
“俊逵要去蛮荒?去那种地方干嘛?”听说张俊逵要去蛮荒,师娘很是不乐意。在她眼中,蛮荒里危机四伏,张俊逵还是个孩子,去蛮荒太危险了。当即埋怨了诸葛元洪两句。
诸葛元洪拍了拍张俊逵的肩膀道:“这臭小子比咱俩加起来都结实,你担心他去蛮荒还不如担心蛮荒里的妖兽们。他的饭量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俊逵也拍着胸脯道:“对啊师娘!现在我厉害的很。没先天实丹的战力,都不配做我的对手。去蛮荒没太多危险的。”
师娘闻言随手拿了个鸡毛掸子敲了张俊逵两下道:“我连先天都不是,不照样打的你还不了手?”
张俊逵挠了挠头道:“您又不一样咯……”
师娘扔了鸡毛掸子,又埋怨了两句,最终还是骂骂咧咧地喊了人去做饭。
张俊逵和诸葛元洪相视一笑,脸上都有一丝庆幸。
……
午饭时,诸葛元洪的居所,一张梨木大圆桌上已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香气四溢。
居中是一盅“玉参炖雪鸠”,汤色清亮如玉。旁边是一盘“清蒸龙鲤”,鱼肉晶莹剔透。另有“百草煨鹿筋”、“灵芽炒山珍”等蕴含精气、有助于武者修炼的药膳,当然也有诸葛夫人亲手做的红烧蹄膀和孩子们爱吃的糖醋玉兰片。
诸葛元洪坐在主位,诸葛夫人坐在他身旁。九岁的诸葛云和七岁的诸葛青已经乖乖坐好。诸葛云只是普通人长相,但诸葛青却已经有了仙姿,那份美貌即使还未长成,也已让绝大多数男人不敢直视了。这两个小孩子平日里没少去张俊逵的院子里烦他。这会儿困于规矩,两个小孩子只敢偷偷对着张俊逵挤眉弄眼。张俊逵权当没看见。
“又辛苦师娘了。”张俊逵看着满桌的菜,忍不住感激道。这十六年来诸葛元洪夫妇待他张俊逵如亲子一般。甚至有些时候,诸葛云求而不得的东西,张俊逵能毫不费力的得到。如果没有诸葛元洪夫妇,以张俊逵的饭量,他这会儿应该还在为吃食而奔波。此刻,张俊逵执行“强宗计划”的信念又强了几分。
师娘并不正眼瞧张俊逵,只是哼哼道:“肯定是我上辈子造了孽,才让我遇到你们这四个魔星!”显然师娘还在为张俊逵去蛮荒的事生气。
“娘,喝汤!”诸葛青看起来文静,其实内心聪慧狡黠。看到娘亲在生气,她立刻起身讨好。
师娘指着张俊逵道:“给他喝!他要出去做野人了。走之前可别饿着他了!”
“嘿嘿嘿嘿!”张俊逵无奈干笑。
诸葛元洪道:“你师娘让你先喝,你就别客气啦。反正这一桌菜本来就是为你做的。”
“谢谢师娘,谢谢师父。那我就不客气了。”张俊逵知道师父师娘不会跟他虚情假意,当即便从诸葛青手中接过了汤碗。
张俊逵吃饭有一种高效而沉稳的节奏,速度极快,食量惊人。一大碗汤倾刻见底,整块剔好的龙鱼肉几下吃完,那盘分量十足的鹿筋很快便少了一半。
诸葛云和诸葛青对此景象显然早已见怪不怪。诸葛青甚至笑嘻嘻地把自己面前那碟还没动过的、切好的肉脯往张俊逵那边推了推:“俊逵哥哥,这个给你吃,我不喜欢吃。”
诸葛云则一边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一边看着张俊逵吃饭,眼中带着孩子气的崇拜。在他看来,张俊逵的“能吃”也是一种本事。
张俊逵吞下口中的食物,对诸葛青笑了笑:“谢谢青青。”他很自然地接过诸葛青推来的肉脯,几下便吃完。
诸葛夫人看着孩子们交互,脸色好了不少,悄悄示意侍女去厨房再取些肉来。
诸葛元洪提醒道:“在外行走时,觅食不易,待会儿你带些肉干备着。”
“好的师父。”张俊逵点头,进食的速度稍缓,显然听进了师父的话。
这顿家宴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张俊逵一个人消耗的食物,足足抵得上四十个一流武者的饭量,其中大半还是能量充沛的药膳。诸葛云和诸葛青早已吃饱,但并未立刻离席,而是偶尔和父母、师兄说说话,气氛温馨而融洽。
饭后,诸葛元洪先命人去给张俊逵准备肉干。接着将张俊逵叫到书房,从书架上拿了一张兽皮给张俊逵:“这是蛮荒的地图。咱们归元宗也探索过蛮荒。不过只有靠北边的一部分。如非必要,尽量别去太过南边的地方。”
“谢谢师父!”张俊逵接过地图,粗略一扫,果然有“铁臂猴山”和“银角山”的字眼。至于蛮族神庙,这张地图上连提都没提。不过张俊逵不担心自己找不到蛮族神庙。原着中说蛮族神庙势力近乎横跨了整个蛮荒的南边,只要张俊逵向南跑的足够远,他一定能找到蛮族神庙。
“在蛮荒中除了要小心毒虫和妖兽之外,更要小心遇到的陌生人。当然,即使是熟人也要藏一丝提防。如果遇到灵果,更是要小心谨慎。每一种灵果都会有强大妖兽守护。切不可被贪欲蒙了眼。蛮荒中不乏实力堪比人类金丹期的强大妖兽,甚至还有虚境神兽……”诸葛元洪失去了往日的沉稳,此刻就如同一个絮叨的老妪,不停地向张俊逵传递着自己的江湖经验。这时的诸葛元洪不是一宗之主,而是一位儿子即将远行闯荡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