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二,江尚儒一行人已抵达淮河畔码头,准备乘坐马车走陆路。
江尚儒看了眼身后的几个船只,跟贴身服侍的护卫说了句什么,便见那个护卫默默退下了。
又行一日,在一处两边满是密林的官道上,意外突现。
一伙约二三十人的山匪突然窜了出来,目标明确,直扑队伍中江尚儒的马车。
侯府护卫自然拼死抵抗。
但对方明显训练有素,配合得当,且身手不凡,眼看就要被突破防线。
一旁的树林中,一名带刀的男子骂道:“娘的,怎么还不出手?难道江家真的只派了这群护卫?”
就在此时,一名土匪刺中一名护卫前胸,下一刻刀锋直奔江尚儒。
千钧一发之际,道旁山林中骤然射出一支箭,精准地撂倒了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山匪。
紧接着,十馀个身着粗布麻衣、蒙着面巾却眼神锐利的汉子杀出,招式狠辣,配合默契,迅速扭转了战局。
那伙山匪见势不妙,丢下几具尸体,迅速遁入密林,消失无踪。
侯府护卫头领惊魂未定,上前向那群出手相助的蒙面人道谢。
但那群人并未理会 ,迅速带着人消失在密林深处,仿佛从未出现。
护卫头领心中骇然,这些人绝非普通路人,其身手更象是……军中好手,或是大家圈养的私兵死士。
他不敢怠慢,一面加强戒备,一面派人快马加鞭向京中报信。
只有江尚儒眼神复杂,他知道,这是大哥在暗中派人保护他。
这些年,他或多或少有猜到江家其实还有一批身手姣好的护卫,一直在暗中行事,或许叫暗卫更为妥当。
他也知晓其实这一路不止一拨人跟着他,肯定还有陛下派来的人,比如皇城司。
但大哥到底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危险之际,还是先皇城司的人一步出手了。那江家的这部分力量,也定是暴露了。
八月初五,午时刚过,江尚儒在侯府剩馀护卫的簇拥下,风尘仆仆抵达忠勇侯府。
因着江尚绪父子三个正在各自的衙门,府门前只有江琮与江世贤在等侯。
见马车停下,江尚儒伸手拨开帘子探出头来,两人连忙上去见礼。
“父亲!”
“叔祖父!”
江尚儒目光落在二人身上,一个是自己近半年未见的幼子,神色躬敬中带着些许拘谨。另一个则是他们江家未来的当家人,心中慰借不已,冷硬的嘴角微微松动。
江世贤又道:“叔祖父一路辛苦,快随孙儿进府吧。”
江尚儒“恩”了一声,“我们进去。”
一边走着,江世贤一边提到,“祖父与二叔、五叔他们尚在衙门,孙儿已派人前去禀报。得知叔祖父今日抵京,定会尽早回府。祖母、母亲、婶婶他们已在前厅等侯了。”
穿过垂花门,绕过影壁,早有仆妇飞奔入内通报。
待他们行至前厅院外,便见大嫂周氏已领着府中女眷站在廊下。
“大嫂。”江尚儒赶紧出声。
周氏一身绛色缠枝莲纹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她上前两步,眼中带笑,“二弟,一路辛苦了。”
其他女眷又见礼后,众人才回到厅中落座。
江尚儒的妻子王氏并未随行,周氏见状,便开口询问:“弟妹和珂儿他们,怎的没一起回来。”
江尚儒答道:“因为陛下召回,苏州府衙的事情我赶紧交接后,便匆忙赶回,他们娘几个 还得在苏州处理些琐事,需晚几日方能到京。”
顿了顿,又接着对周氏道:“大嫂,这段时日劳您费心照料琮儿和璇儿了。”
周氏嗔怪:
“这两个孩子也是从小在我看着长大的,一家人说这些客气话作甚!你大哥他们下值姑且还得一会儿,一路奔波,我已命人将你们原先住的凌秋苑彻底清扫布置了一番,让琮儿陪你过去。饭菜也已经准备好,就直接送到你屋里。你用完膳赶紧歇息,等他们回来,再派人去叫你。”
江尚儒不多推辞,点头应下,这几天赶路,他确实甚是乏累。
简单用过膳,江尚儒又快速沐浴一番,才躺倒在床上。
睡了将近一个时辰,便有人进来叫醒他,“二爷,老爷和两位公子回府了。”
江尚儒起身前去。
家宴设在正院花厅,气氛温馨热烈。
江尚儒看着已然长成、风度翩翩的侄子、孙辈们,连日来的忧虑尽数散去。
他特意问了江琮院试的准备情况,又慈爱地摸了摸女儿江璇的头:
“我们璇姐儿转眼就要及笄了,是大姑娘了。”
平时活泛的江璇竟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席间,江尚绪问起途中情况,江尚儒隐去了遇袭的凶险,只道一路平安,感念兄长派护卫接应。
兄弟二人心照不宣,有些事,不必在女眷和孩子们面前多说。
饭后,兄弟子侄移步书房。
江尚绪才沉声问道:“路上……不太平?”
江尚儒点头,将遇袭及神秘人相助之事低声说了。
江尚绪眼神锐利:“那你可有发现皇城司的人……”
“他们在,但未第一时间出手。”江尚儒肯定道。
没聊多久,江尚绪便让大家散了,让自家弟弟赶紧去休息,这一路奔波可是有得辛苦。
尤其是明日江琮就要去参加院试了,还要早早起身。
皇帝体恤,准其休整三日再赴户部上任,有些话不急于这一时。
勤政殿内,景隆帝听完褚衡的禀报,沉默片刻,问道:
“可查出那群蒙面人的来历?”
褚衡低头:
“回陛下,对方手脚干净,未留任何明显线索。但其行事作风,颇似军中斥候,又带几分江湖气,非寻常护卫。臣推断,应是暗中培养的……暗卫。”
“暗卫……”
景隆帝指尖敲着座椅扶手,眼中神色莫测。
“忠勇侯府,到底还是藏了些底牌。”
他并未动怒,反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江尚绪倒是谨慎,没有全然指望朕的人。也好,如此,朕也更放心些。”
他关心的并非臣子是否有暗卫,这在勋贵中并非罕见,而是其忠诚与能力。
江家此次展现出的应变能力和隐藏力量,反而让景隆帝觉得,这是一个能办事、也能自保的家族,值得赋予更重的担子。
当然,必要的警剔和制衡不会少。
“那伙山匪的来历,查清了吗?”景隆帝又问。
“皆是江湖亡命之徒,受雇于人。中间人已被灭口,线索不明。”褚衡回道。
景隆帝冷哼一声:“线索不明……告诉下面的人,给朕盯紧那几家!”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