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通过雕花窗棂,在室内洒下斑驳的光影。
江琰醒来,臂弯里是妻子苏晚意温软的身子,发丝间淡淡的馨香萦绕鼻尖,让他心生惬意,忍不住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指尖在她寝衣的系带上流连,意图明显。
苏晚意被他闹醒,脸颊绯红,轻轻推了他一下,声如蚊蚋:“夫君……天已亮了……”
正当帐内温度渐升,窗外却听到有人在说话,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丫鬟压低的声音随之传来:
“五公子,二公子院里的人过来传话,请您用了早膳后,过去一趟。”
旖旎气氛顿时消散,江琰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早上的,二哥这是又怎么了。”
苏晚意体贴地起身,唤丫鬟进来伺候洗漱,又亲自为他挑选了一身轻便的雨过天青色常服。
用过早膳,江琰便带着平安去了二哥江瑞的院子。
一进门,发现六弟江琮和侄子江世贤也在
“五哥(五叔)。”两人见他进来,起身行礼。
江瑞笑道:“五弟来了。”
“二哥。”江琰面露疑惑,“可是有什么事?”
江瑞一脸喜色,“是沉默那边有消息了,昨日送了信来,说是那改良的龙骨水车造出了样机。趁着今日休沐,我们一起去庄子上看看。还有六弟和世贤,也不能一直憋在家里苦读,便拉上他们一同去散散心。”
江琮和江世贤脸上都带着期待,显然在府中读书也闷坏了。
只有江琰撇撇嘴内心腹诽,好不容易休沐,大清早的坏人好事,原来就这?
果然世初说的一点没错,二哥当真无趣的很。
几人带上小厮,乘坐两辆马车出发。
出了城门,道路不再如城内人来人往,两辆马车便开始加速,在略显颠簸的土路上奔驰起来。
近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处看起来颇为普通的田庄前停下。
江瑞和江琰率先落车,神色如常。
后面的马车里,江琮和江世贤却是相互搀扶着下来的,两人脸色都有些发白,显然被颠得不轻。
江琰见状,不由打趣道:
“看看你们这身娇肉贵的,早说过让你们多动动,强健体魄。这才多远的路,就快散架了似的。”
江琮苦着脸:“五哥,这路也太颠了……”
江世贤虽未说话,但紧抿的嘴唇也透露着他的不适。
众人说笑着走进庄子。
这庄子已被江瑞划拨给沉默作为工坊,与寻常田庄不同,靠近庄门处搭建了几个宽敞的棚子,里面堆放着各式木材、铁料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工具,空气中弥漫着木头和金属的味道。
几个庄户模样的汉子正在沉默的指挥下忙碌着。
沉默见到众人,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迎上来行礼:
“见过二公子,五公子。这两位公子是?”
对于江琮和江世贤,却是不认得。
江瑞介绍道:“这是我六弟江琮,这是我忠勇侯府世子,江世贤。今日带他们一同来见识见识。”
沉默忙又向两人见礼。
寒喧过后,沉默便迫不及待地引着他们去看成果。
在庄子旁的一条引水渠边,一架明显比寻常水车结构更复杂的木质机械已经安装就位。
沉默一边让庄户演示,一边激动地讲解着其齿轮联动、省力提效的原理。
只见那改良水车在同样的人力驱动下,提水量果然比旁边一架旧式水车明显多出不少,而且转动起来更为顺畅省力。
江瑞看得双眼放光,激动地拍着沉默的肩膀:
“好!沉先生果然大才!此物若能推广,必是利国利民的大功一件!我明日便写成条陈,上报工部!”
江琰却将江瑞拉到一旁,“二哥,上报工部这事先不着急。”
江瑞不解:“五弟,这是为何?此乃实实在在的政绩啊!”
江琰低声道:“二哥,前番工部空缺那么多,连你的顶头上峰都栽了。按常理,工部本该提议由你暂代你司员外郎之职,但最终名单中却没有,反而从吏部调一人来。为何?”
江瑞眉头一皱:“难道是……被陛下驳回了?”
“我也是这般猜想的。”江琰点头。
“陛下或许觉得刚提拔了二叔入户部,已是极大地恩宠,若立刻再升你在工部,非是平衡之道。陛下既无此意,你现在立刻呈上这新式水车,是想要陛下赏你什么?升迁?不合时宜。口头嘉奖或赏些其他银钱?也不合适。反而会让陛下觉得难做,徒惹圣心不悦。”
江瑞并非愚钝之人,经江琰一点,立刻醒悟过来,背后惊出一层细汗:
“五弟所言极是!是我想得简单了。去年我刚升了主事,确实不宜再求速进。”
“所以,不如再等等。”江琰继续道。
“让沉先生继续钻研,若能再做出几样更精巧、更实用的器械,比如二哥之前提过的织机改良,或者其他利于农耕、水利的物件。待到时机成熟,比如年底考核,或明年开春需大兴水利之时,再一并呈上。届时功绩更大,陛下赏赐起来也名正言顺,效果自然不同。”
江瑞心悦诚服:“好!我都听五弟的。”
又走到那几人旁边,“沉先生,你且安心在此钻研,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上报工部之事,暂且缓缓。”
沉默虽然不太懂官场这些弯弯绕,但也知道听安排准没错,连忙应下。
正事说完,几人见今日天气虽热,但庄子里绿意盎然,便起了兴致,戴上斗笠,沿着田埂漫步。
看着田间农夫们使用的直辕犁、耧车等传统农具,江琰的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附身“狗蛋”时,在那个异世界农村见过的景象——那轻便省力的曲辕犁,那能将种子均匀播下的改良耧车……
他心念一动,蹲下身,捡起一根树枝,就在松软的田埂上画了起来。
“沉先生,你看这犁辕,若是做成弯曲的,是否更能调节深浅,也更省畜力?”
“还有这耧车,下种的这个斗,若是加以改动,是否能控制得更均匀?”
他一边说,一边笨拙地比划着名,将记忆中“狗蛋”田间劳作时所见过的那些更先进的农具形态,结合自己的理解描述出来。
沉默起初还有些茫然,但越听眼睛越亮,这些想法虽然描述得粗糙,却直指现有农具的弊端,提供了全新的改良思路!
他赶紧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炭笔和草纸,蹲在江琰旁边,飞快地记录、勾勒起来。
江瑞在一旁看得目定口呆:
“五弟,你……你从未下过地,也没见你钻研过这些机巧之物,怎会……怎会有如此多奇思妙想?”
江琰早已想好托词,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笑道:
“不过是看到这些农具,心有所感,灵机一动罢了。具体如何实现,还得靠沉先生这样的巧匠。”
心中却暗自苦笑,那些在异世界见过的拖拉机、联合收割机才叫厉害,可惜那些复杂的机械原理、内燃机技术,对他来说如同天书,根本造不出来的。
别说那些机械,就是后世最常见的玻璃、水泥、香皂……他也造不出来。
那个叫狗蛋的孩子,从小出身在农村,一直在土地里刨食吃,还在文革时期干过黑市投机倒把的买卖。
后来快四十岁改革开放,他下海了,走南闯北倒卖服装。
所以从狗蛋的个人经历,或者是从手机电视中,江琰是看了许多,听了很多。
但他都不会啊,而且好多东西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和物资条件来看,也根本实现不了。
他能凭借“狗蛋”那段底层生活记忆和后来零星见识提出的,能对自己这个时代有用的,其实非常非常有限。
这些结构相对简单的农具改良,以及一些农作物的栽种方式,算是一个。
然而,仅仅是这些雏形,已足够让沉默灵感迸发,如获至宝,恨不得立刻跑回工坊动手尝试。
日头渐高,几人又热又饿,便在庄子里用了顿简单的农家饭菜。
糙米饭,时令蔬菜,外加一盘炒鸡蛋,虽简陋,却别有一番风味。
经历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天,直到下午时分,众人才带着一身尘土与满满的收获,乘车返回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