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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邱石的一个事业目标

皇城根南街的南路口出来,拐个弯,就是首都最宽的胡同,灵境胡同。

曹家四婶儿假惺惺地说要做点吃的,邱石和她已然看不对眼,婉拒了。

两人便出门,摸到这条胡同,找到一家很小的国营餐馆。

曹安晴说,越是这样的小馆子,内才叫一个地道。

邱石懂啊,苍蝇馆子嘛,他也爱。

炸酱面劲道爽滑,酱香浓郁,咸中带甜;炒肝稀而不澥,稠而不坨,极为鲜嫩。

美滋滋。

两人一边吃,一边续上之前的话题。

谋生手段肯定是个大事,另外有钱才能实现曹安晴的想法,送走那一家子人。

“鸳鸯蝴蝶派我知道,听我爸提过。对啦,你咋啥都懂啊?”

邱石打着哈哈道:“哥们儿好歹也是混文化圈子的人,不说最近,就是以前革命诗友会也有没少参加,谈东扯西的,行道里的事,还能不懂一点?”

曹安晴哦了一声,有意显摆:“鸳鸯蝴蝶派盛行于辛亥革命之后,对吧,称呼好象取自一句诗,还有点贬义性质。”

取自清代的狭邪小说《花月痕》,诗句为“卅六鸳鸯同命鸟,一双蝴蝶可怜虫”。

这两句诗本身并无贬义,比喻才子佳人缠绵悱恻又充满无奈的爱情。

但是放在辛亥革命那个救国图存的时代,就充满了嘲讽和评击的意味。

从文学史的意义上讲,鸳鸯蝴蝶派是我国近代通俗文学的滥觞。

它也不仅仅写言情,还包括武侠、黑幕、神怪、军事、侦探,历史等诸多题材。

忽然想到什么,邱石问:“批评你的是你妈?那你爸是什么意见?”

“你爸倒不管着我写,但是你懂的,我家我妈说的算。”

曹安晴小口嚼着面条,目露追忆,“而且我爸说过一句话,我记忆深刻,但是我到现在还没搞懂。他说‘如果认为是糟粕,就应该全然抛弃,既然存在继承关系,子不该嫌母丑啊’。”

邱石心生敬意,感慨道:“要不你爸是语言学家呢。”

在近代以前的中国,其实小说的地位非常低,一直都是小道中的小道。

是梁启超提出“小说界革命”,1902年于日本横滨创办《新小说》,主张以实现“新国”、“新民”为目标。

再加之后来的白话文运动,才将小说在中国的地位,推到一个全新的高度,成为文学的主要表现形式。

五四文学时期,新文学阵营和鸳鸯蝴蝶派曾展开过激烈的斗争。

前者打着“为人生而艺术”的口号,视后者为“玩物丧志,醉生梦死”的麻醉剂,将其评击得一无是处。

最终的结果,以鸳鸯蝴蝶派退出历史舞台而告终。

当时朱自清先生曾说过一番公允的话,大致意思是:在中国文学的传统里,小说就是不严肃的,通常被称为闲书,鸳鸯蝴蝶派的小说,意在供人们茶馀饭后消遣,倒是中国小说的正宗。

曹父大抵也是这个观念。

曹安晴恍然大悟,兴奋道:“这么说,我还不小心摸到了中国小说的正统了?我当时是偷偷写的,那现在能光明正大写吗?”

突然技痒难耐。

其实父亲看出她有写作的爱好,是有意培养她的,时常找些写书给她看,跟她讲一些文学创作的道理。

可惜她天资愚钝。

也可惜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暂……

“当然!”邱石斩钉截铁道。

鸳鸯蝴蝶派这个称谓,虽然带有贬义,但是没有办法,半个多世纪叫下来,已经成为符号。

在五六十年代,鸳鸯蝴蝶派曾有过一次复苏。

当时周瘦鹃和严独鹤都进了作协。

新闻电影制片厂,还专门为张恨水拍摄过一部纪录片——《老人的青春》。

东风已起,然而复苏来得太迟了。

几十年的排挤、制度性遗忘,英雄迟暮,后继无人。

如包笑天等人,心灰意冷,远走他乡。

平江不肖生、陈慎言、还珠楼主、严独鹤、周瘦鹃等人,在五六十年代相继离世。已经没人可以挑大梁了。

曹安晴当真来了兴致,打听道:“能发哪个报刊杂志?”

“很多呀。”邱石摊摊手介绍起来。

虽然七八年报刊杂志的井喷期才刚开始,但是通俗文学的阵地仍然广阔。

人民的爱好是无法禁灭的。

有许多地方杂志,因其传播范围小的特点,反而得以在混乱中存活。

比如《山西民间文学》、《天津演唱》、《辽宁群众文艺》等。

大型刊物也不是没有。

《故事会》于七四年已经恢复出版,虽然现在叫《革命故事会》,要到七九年才改回创刊名。

新民间故事、笑话、趣闻、历史传奇、侦破故事等题材,如今正在《故事会》上大放异彩,广受群众欢迎。

邱石建议道:“你先试着写写,找几个想写的题材,言情嘛……也不是不行,暂时注意尺度,创作环境明显在回暖,以后会有机会的。我再替你把把关。”

没记错的话,刘心武的《爱情的位置》,会在今年的《十月》创刊号上发表。

这部小说公开讨论爱情,也没有怎么样,反而引发万人空巷守着收音机。

因为作品发表不久,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就给它录成广播并播出了。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到了见真章的时候,曹安晴反倒踌躇起来:

“虽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正统小说,但时代在发展,我爸也说了是个继承关系,会不会……象我妈说的,写这个太俗气?还有你邱大作家,怎么好象对鸳鸯蝴蝶派很推崇的样子呀?”

“我想害你呗,想把你卖了。”邱石翻个大白眼。

曹安晴:“……”

“所谓俗,还有一个说法,叫接地气,你猜怎么着?老百姓还就喜欢接地气的东西。那么老百姓都喜欢了,你不喜欢,你算老几?这可不是我说的。”

邱石给她举了几个例子。

鲁迅的《呐喊》、《彷徨》几经再版,发行四万册,似乎相当不错了。

郁达夫的小说集《沉沦》,曾造成洛阳纸贵,发行量达到三万馀册,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一种现象和话题。

而同年代的武侠小说《江湖奇侠传》,三四年间卖了60万册。

这说明什么?

人民需要!

正如朱自清还有一句话:“正经作品若是一味讲究正经,不顾人民性,只管艺术性,死板板的长面孔教人亲近不得,读者恐怕更会躲向那些刊物里去。”

那些刊物,指的就是鸳鸯蝴蝶派小说。

严肃文学固然有其思想性,但是老百姓他文化程度有限啊,过于高傲的文本,几个人能看懂?

如果大部分人都看不懂,也就意味着它失去了大部分的“载道”意义。

连鲁迅都说:“在实际上,悲愤者和劳作者,是时时需要休息和高兴的。”

这证明,即使是在严肃文学扛把子的心中,趣味性和娱乐功能,也并无罪过。

老百姓也是真的需要。

人民如果没有精神娱乐,社会就会冷峻而僵化。

作为文本创作者,是有责任的。

“而且通俗文学和思想内函,也并非不可调和。”

邱石继续说道,“比如张恨水的《啼笑因缘》,包天笑的《沧州道中》,评击社会黑暗面,针砭时弊,借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歌颂抗日精神,反映社会不平等。不比同时期的一些宣扬封建复辟的文学作品,进步得多?”

曹安晴眼前一亮:“真的呀,那我得找来看看,旧书摊上有?”

她多少还有一些想法:即便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想让他们因为自己吵架。

父亲想培养她写作,她也想成为他的骄傲呢。

母亲不喜俗气,那她就来点思想内函。

邱石点点头,回答她刚才的第二个问题:“真要让我说,文学不应该有偏见,再说由意识形态主导的批评,本身就毫无意义。

“好的严肃文学,能够启智;好的通俗文学,也能给人以心身愉悦。人生在世,正如我即将进入大学校园,既要学习,也得生活啊。

“所以鸳鸯蝴蝶派于我而言,不是推崇的问题,我是认为严肃文学和通俗文学,缺一不可。”

听君一席话,曹安晴算是彻底通透了,再没啥顾忌,准备静下心来就开始动笔。

她忽然笑嘻嘻问:“那你邱大作家会写通俗小说吗?”

“写啊,怎么不写,只要社会需要,人民喜欢的,我都写!”

邱石蓦然有种使命在召唤的感觉,仿佛一下找到了重生回来后的第一个方向,“我不仅要写,如果有可能,我还要将中国的通俗文学发扬光大!”

在后世,我国的严肃文学在世界舞台上,并没有掀起太大波澜。

反倒是网文,制霸全球,让老外们尤如嗑药,欲罢不能。

而文本故事,又是许多娱乐形式的基石,象是影视啊、游戏啊、剧本杀啊,包括动漫。

四十年后,看到动画片几乎被小日子屠城,满大街的日漫spy,就连年轻人的性启蒙都要靠日本老师……好吧,后面这个不算,他是真不得劲啊。

咱们泱泱中华,五千年的文化底蕴,输在哪儿了?

不外乎起步太慢,没有用心去做!

否则轮得到一个番邦之国,倒反天罡,对我们文化入侵?

目标在倾刻间坚定下来,以通俗小说为根基,大力发展并输出中华文化,在邱石看来,很值得去做。

当然,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眼下这年月,许多方面也不太允许。

趁着这几年时间,他先蕴酿一番,单靠他自己也不行,得培养一批好手。

那么就从小曹同志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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