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的个子有一米六五，这身高在南方女孩里，已经不算矮了。
只是周明昊比她高了快二十厘米，步子大了不少。
随着思绪的放飞，周明昊的脚步越迈越快，方晴确实跟不上了，这才开口。
“那咱俩并排着走吧？”
周明昊提议。
“恩，好。”
走在路上，周明昊用馀光瞥着方晴，调整自己的步幅，免得她再落下。
“刚才不好意思了。”
“刚才，对不起呀。”
沉默了片刻，两人一起开口，然后又尬住。
周明昊先打破僵局，半真半假的说道：“我掉进河里之后，脑子就一片空白，被救上岸的时候也没清醒，都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你别往心里去。”
既然周明昊这么说，方晴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我，我晓得呀，就是从来没有……周明昊，我拒绝你的时候，可能态度有点生硬了，你别生我的气呀。”
“我掉河里跟你没关系，你可千万别有心理负担。我这人吧，从小就有低血糖的毛病，刚才应该是犯病了，晕了。”
周明昊尽量说的诚恳，但方晴明显不信，嘴巴微微嘟起。
你表白，我拒绝，接着你就掉河里了。
现在你告诉我，是低血糖犯了。
骗小孩子呢？
但不管怎么说，周明昊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
方晴佯装相信了这套说辞：“原来是这样啊，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那个，其实你人真的很好，长得也帅，就是咱俩不太合适……”
周明昊插嘴道：“咱俩确实不合适，这事儿你就别提了。”
方晴跟那些茶艺大师不同，她不喜欢养鱼。
对没感觉的人，她都会态度鲜明的拒绝。
但周明昊也知道，方晴挑选男朋友的标准，其实也不怎么靠谱。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居然愿意跟一个老男人在一起，那人还是她的博士生导师。
选择这个人的原因很简单，她觉得对方成熟风趣，而且跟他相处的很合拍。
只是，方晴人生第一次恋爱的结局，并不象爱情童话，而更象一部烂俗电视剧。
那人的取向有问题，和方晴交往的原因，是想要骗婚生子。
还好方晴及时看出问题，果断分手。
虽说她没受什么损失，但精神却大受打击，从此彻底封心。
周明昊平静的语气，让方晴非常意外。
她上大学以来，已经拒绝了好几个男生的追求，唯独周明昊的反应最为平静。
如果不算刚才跳河的话。
“你现在跟平时，好象有点不一样哦。”
方晴的长睫毛忽闪了几下。
“可能经历过生死之后，人总会变的吧。方晴，以后咱俩就做朋友，我不会再提跟你谈恋爱的事儿了。”
“好的呀，谢谢你的理解。”
“是我该谢谢你。”
说到这里，周明昊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
都重生了，你还能逃出我的掌心？
方晴并未察觉，她嘱咐道：“今天的事，你不要对别人说呀！”
“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闲聊间，两人已经来到周明昊住的居民楼下。
上辈子在父母去世之后，周明昊常住京城，已经有五年没有回过齐州。
这套房子，也早在他大学毕业那年就被卖掉了。
故地重游，陌生多过熟悉，周明昊驻足原地，一时间有些唏嘘。
“你怎么不走了呀？”
“我要是说，忘了自己家住哪里了，你信吗？”
“这怎么可能呀？”
“可能是掉河里的时候，脑子进水了吧。”
方晴回想起刚才的情形，周明昊沉在河底一动不动，嘴里咕嘟咕嘟的冒泡泡。
那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不然她也不会一急之下跳进水里。
不过，“脑子进水”这个说法，还蛮有趣的，方晴忍得很努力，才没笑出声来。
周明昊看到了记忆中的铝合金窗框，蓝色的玻璃，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家。
“我家住三楼东户，咱们走吧。”
站在防盗门前，周明昊摸出湿漉漉的钥匙，在裤子上擦干水后，插进了锁芯。
这种老式十字花锁具可不能进水，一旦生锈了，开起来会特别费劲。
“咔哒”一声，房门开了。
“请进，欢迎来我家做客。”
周明昊摆出个“请”的手势。
方晴站在门口，在地垫上蹭了蹭鞋底的干泥，纤细的脚趾，不安的收缩着。
“你，你不会对我做过分的事情吧？”
周明昊有点无奈：“信不过我？这楼上楼下的邻居，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而且这房子的楼板很薄，都是水泥预制板，隔音特别差，真有事你喊就行了呗。”
“我不是信不过你，我就是第一次去男生家里……”
“你大可以放心，我这人很好面子的，不会给别人第二次拒绝我的机会。”
“恩……”
方晴相信了。
她进门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周明昊。
这个男生的气质，变化的有点快，好象突然间就成熟了。
他的谈吐变得风趣了许多，那种骨子里透出的自信，也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周明昊不知方晴心中所想，他推开右手边的磨砂玻璃门：“卫生间在这，我家装的太阳能热水器，你应该会用吧？”
“会的。”
“这条毛巾我刚洗过，还没用。你要是嫌弃的话，我找条新的给你。”
“不用了，这样已经很麻烦你了。”
“行，那你先去洗澡，我给你找两件替换的衣服。”
“啊？”
“啊什么啊，你穿着脏裙子回学校，这澡不白洗了吗？好了，进去吧，记得反锁卫生间的门。”
周明昊把方晴轻轻推进了卫生间，头也不回，走向自己的卧室。
二十多年没回来过，他还真有点想念这里。
推开房门的瞬间，那种时空穿越感，立刻具现化了。
周明昊从小就不是个死读书的人，他头脑聪明，爱好广泛。
墙上挂着的吉他，床头柜上的数码相机，床下的篮球，这些都是证明。
拍拍计算机桌上的大头显示器，轻抚放在旁边的《java》跟《c++》，身后书架上面摆着《计算机学报》、《软件学报》等专业期刊，也有《科幻世界》、《当代歌坛》、《大众摄影》这样的休闲杂志。
挪开抽屉里的相册，下面放着磁带、游戏光盘，也有不可以细说的学习资料。
在上网还要靠拨号的年代，下载速度极慢，光盘就成了传播快乐的最佳载体。
王菲，朴树；仙剑奇侠传，英雄无敌；小日子的，欧美的，港岛的……
周明昊大略看了一眼，就把抽屉关上。
“今后有大把的时间感怀，还是先办正事吧。”
他转身拉开衣柜，先拿了件短袖衫穿在身上，然后愣住了。
这里面可没有适合女孩子穿的衣服，他的那些的衣服，对方晴来说又长又大，穿着肯定不合身。
周明昊的目光，最后落在一个挂着的塑料西装袋上。
这里面，是周明昊考入实验高中那年，他爸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尤文图斯的球衣，10号。
这球衣上有皮耶罗的亲笔签名，周明昊一直视若珍宝，从没舍得穿过。
他上辈子在足球上受了太多气，这辈子不想再当足球球迷，这件球衣也就没那么珍贵了。
球衣是码，给方晴穿，倒也不算太大。
周明昊把球衣拿在手里，走到卫生间门口，等到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了，轻轻敲响了门。
“方晴，我把替换的衣服，挂在门把手上了。”
方晴回答的声音有些慌乱，还带着点回音：“啊？哦，好的，谢谢你。那个，你能不能先回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