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君怡说要买长工,是真的要买。
不过,长工毕竟是长工,他们是没有卖身契的
只是说会签订长工契约,一般都是五年到十年,然后拿上一笔银子,就相当于把自己的五年卖给了主家了。
今后这几年,他们都要在主家里待着,给主家干活,主家会包他们的吃住,但是不会再额外给钱了。
几年时间到了之后,他们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选择离开。
沉君怡一开始,本来是想买两个年纪小点的小厮的。
但是现在,她觉得还是壮年的长工比较好用。
半个时辰后,那个牙婆子果然又来了,这次,她是带着六个男人一起过来的。
白文康正好走出门来,准备去私塾一趟。
他已经好几天没去私塾了,再不去,他怕自己要被解雇了。
结果他才刚一出门呢,就看到牙婆子带着一群男人进来,他就是脸色一沉,怒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家做什么?”
牙婆子赶紧客气地说:“哎呦,这不是白秀才嘛?白秀才要出门去啊?”
白文康这才认出来了牙婆子,他点点头,脸色好看了一些:“你怎么过来了?”
牙婆子有些奇怪了,沉君怡要买长工的事,白文康他竟然不知道嘛?
牙婆子就笑眯眯地说了:“白秀才,你放心,我这次给你们家找的,都是身体素质顶顶好,干活非常勤快的长工,保准让你们满意。”
白文康:“”
白文康起初,反应是和白宜明一模一样的。
心里想着买什么长工?
他们家虽然在乡下有地,但是那些地都给二弟一家耕种了,而且,他的父母也在乡下看着呢,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请乡亲们帮忙种一下,请乡亲们吃个饭,给点钱就行了。
哪里用得着长工了?
再说了,两个长工,那得多费粮食啊?
白文康盯着那几个男人看,牙婆子看他脸色不好,心里有些不确定了。
白秀才该不会是不想买长工吧?
那这可怎么办?
她都把人给领过来了。
白文康沉默片刻,问牙婆子:“这些人,是沉氏让你带过来的?”
牙婆子点点头:“是的是的,白秀才,那我就不叼扰你了,来,我们先进去。”
说着,她就赶紧带着人进院子里了。
生怕白文康一个不高兴,就把她给赶走了。
今日这笔买卖,可不能黄了呀。
白文康心里有些不爽,但是他转念一想,沉君怡买了长工其实也有好处,反正不用他花钱养。
谁买的长工谁负责养不是?
不用他养,家里的杂活重活还有人干,仔细想想,于他来说,是有好处的。
于是,白文康就不管了,转身出门,去私塾了。
牙婆子带着六个男人走进院子里的时候。
沉君怡刚好把陈婉穗喊了过来。
陈婉穗跟着沉君怡过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牙婆子身后的几个男人,顿时眼睛瞪大,都惊呆了,急急巴巴地说:“娘,你这是,这是要做什么呀?”
沉君怡就故意逗她说:“你不是刚刚和离了嘛?我给你买两个长工,让他们天天跟着你,怎么样?”
陈婉穗:“???”
陈婉穗睁大眼睛,满脸惊慌,她用力摇头,说:“不,不咋地吧?娘,你不是在逗我的吧?”
沉君怡看到她这紧张的模样就想笑。
她说:“好了,你怕什么呀?我要找两个长工,让他们去医馆里帮忙的,医馆里正需要人手,男长工比较方便一些。”
陈婉穗长得是很不错的,虽然瘦了一些,但是这段时间以来,她吃得好睡得好,脸颊上也有肉了,皮肤也白了,整个人比以前漂亮多了。
沉君怡自己呢,自认外表也还行,她们两个女人,要开一个医馆的话,虽然有县令夫人帮她宣传,来的病人应该都是县城里的。
但是并不代表不会有人闹事。
找些男长工帮忙看守医馆,是非常有必要的。
牙婆子笑眯眯地说:
“秀才夫人,你看看这几个,怎么样?我可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去找的,他们当中最小的十六岁,最大的二十五岁,都还没有成亲,身上也没有病,你看看,个个都壮实得很呢。”
这些来当长工的年轻人,有些是从外地逃亡过来的,有些呢,则是家里太穷,兄弟太多,没有房子住,也没有粮食吃,所以出来找个活干,只要有人收留他们,给他们一日三餐吃饱,他们就满足了。
只是,来当长工的人,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着将来有朝一日,可以回家买地建房,娶妻生子,他们是不愿意卖身为奴的。
沉君怡走过来,仔细打量那几个男人。
那些男人有些害羞的,会垂着头,不敢和沉君怡对视。
有些大胆的呢,则会偷偷去打量沉君怡,也打量着白家的院子,
沉君怡让他们自我介绍,分别说出自己的来历,都是何方人士,为什么要来当长工,以前在谁家做过,是否认识字等。
让沉君怡失望的是,这六个人中,竟然全都不识字。
不过,其中有个长得高高瘦瘦的年轻人,看着沉默寡言,眼睛也不会乱飘,看起来倒是十分沉稳。
沉君怡就指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那年轻人就说:“我叫黑子,十八岁了,从外地来的,还,还没在别人家做过。”
黑子也是因为母亲生病,妹妹还小,没办法,才来当长工的。
他不认识字,不会算帐,只能干一些粗使伙计,或者去码头上扛沙包,但是他是外地人,本地语言很多他都听不懂,十分受排挤。
来这儿几个月了,饭都吃不上,母亲更是需要用药,他急得不行,就只能来给人当长工了。
当长工能得到一笔银子,可以给母亲治病,一日三餐还能吃饱。
虽然有些东家人品不好,经常会打骂长工,把长工当成牲口来使唤。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
沉君怡又问了黑子几个问题,知道他是因为母亲生病,才来当长工后,心里就认可他了。
她自己也有两个儿子,但她可不觉得,她的儿子会为了给她治病,而去给人当长工。
他们只会撇下她跑路。
沉君怡最终,就对牙婆子说:“就他吧,就他一个就行了。”
到时候让黑子和刘四斤一起,住在医馆里就行。
牙婆子追问道:“秀才夫人,你就只要一个吗?其他几个也挺好的,你要不再挑挑?你看看这个,身体多壮实啊,干活的一把好手,你要不把他也留下?”
沉君怡看着牙婆子指的那一个,摇了摇头。
沉君怡确实是打算买两个,但她一圈看下来,确实只有黑子最老实,也最可靠。
牙婆子见她不肯再要了,于是就拿了契书过来,给沉君怡看:
“秀才夫人,那你看看这个契书,五年的长工,需要支付一两银子,五年过后,他就恢复自由身了,这期间,你得保证他的一日三餐,至少”
牙婆子看了黑子一眼,低声对沉君怡道:“别闹出人命来就行。”
牙婆子做了这么多年,没少见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员外老爷、举人老爷等,把长工虐待致死的,长工并没有签卖身契,真被打死了,官府是会追究的。
只是这些长工人微言轻,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人在意罢了。
牙婆子也就是随口提醒一句,等买卖完了,她把长工留下,自己也就走了,哪里管别人死活呢。
沉君怡看了一眼契书,当即便让黑子画押,对牙婆子说:“你放心,我是找长工,不是找出气筒的。”
沉君怡付给了牙婆子二十文,这是之前说好的价格。
然后,她又给拿出来一两银子,递给了黑子:“来,这是给你的银子。”
看着这一两银子,黑子沉默的脸上,都瞬间出现了激动的表情,他把银子接过来,紧紧的捏在手里,低声说:“多谢夫人。”
等牙婆子带着人走后,黑子把银子收好,就立刻问:“夫人,有什么活要干的吗?你尽管吩咐。”
沉君怡和陈婉穗没开口,黑子不敢乱动。
但他拿了那么多钱,他就得干活,不干活的话,他的心里就不踏实。
沉君怡看了一眼陈婉穗,陈婉穗立刻红着脸摇头摆手:“娘,你看着我做什么?我,我还得去种菜呢。”
说着,陈婉穗就飞快地跑了。
仿佛生怕沉君怡把黑子塞给她似的。
黑子高高瘦瘦的,皮肤黝黑,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十分狼狈。
沉君怡沉默片刻,就问他:“你吃饭了没有?”
黑子垂着头,低声说:“还没有。”
其实黑子都快两天没吃饭了。
从昨日到现在,快两天两夜了,他就只吃了半个馒头,肚子饿得都没有知觉了。
沉君怡就带着他来到灶房,她从灶房里拿出来两个馒头,递给了黑子,说:“那你先吃点吧,吃完了再干活。”
黑子现在已经签了长工的契书,就等于他把自己未来的五年,卖给了沉君怡了。
所以,沉君怡给他吃东西,他接过来就狼吞虎咽地吃。
馒头太干了,他好几次都差点噎着。
沉君怡就又给他倒了一碗水。
黑子接过那碗水的时候,眼框都红了。
他默默地把馒头吃完,又把水喝了,然后站在那,等着沉君怡吩咐。
沉君怡就带着他去后院,教他给药草分类,把晒干的药草切成块,然后分类装在篮子里。
黑子起初还很惊讶,沉君怡竟然让他干这么轻松的活。
不过,他也没好意思问,沉君怡让他做什么,他就乖乖动手做了。
黑子的年纪,和白宜明一样大。
看看黑子,再对比一下白宜明,沉君怡在心里叹气。
等黑子把药材整理好之后,沉君怡就带着他出门,要往镇上的医馆去送药。
顺便看看刘四斤怎么样了。
陈婉穗不想呆在家里,毕竟家里还有秋月和陈雯淑这两个人在呢。
于是,他们三个人便出门了。
陈雯淑和白宜明在屋里,吃完饭后,白宜明安慰着陈雯淑,两人在床上午睡。
陈雯淑还在哭哭啼啼的:“宜明哥哥,你爹娘嫌弃我,不肯让我过门,这可如何是好,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赶我走啊。”
白宜明就叹气,再次提议说:“淑儿,不如咱们搬到你家去住?”
陈雯淑一听这话,立刻说:“那怎么行呢?若是我们回去住了,那等我弟弟回来了,多不方便啊?”
白宜明不知道有什么不方便的。
不过陈雯淑不愿意,那就算了,他也就不提了。
白宜明刚刚开荤,正是须求旺盛的时候呢。
他抱着陈雯淑,心猿意马地,伸手在陈雯淑的身上揉了揉,随后就抱着陈雯淑到床上去了:“淑儿,别的先不说,你先满足我一次,好不好?”
陈雯淑有些不愿意,但她又不想惹白宜明生气,于是便只好半推半就地,跟着白宜明到了床上。
他们的屋子,和秋月的屋子是两隔壁,中间就只隔了一堵墙。
平时注意着点,小声说话倒是没事的。
但是偏偏陈雯淑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声音喊得挺大,在隔壁屋子里做女工的秋月都听到了。
秋月听着那声音,顿时沉着脸,翻了个白眼,低声咒骂道:
“真是个贱蹄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男人似的,这个白少爷莫不是被下降头了吧,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狐狸精。”
这样骂了几句,秋月不由得,又开始想,她和陈雯淑分明是一样的年纪,甚至,她的模样,还比陈雯淑好看许多。
怎么她就得来陪着病恹恹的白秀才,陈雯淑却能和年轻英俊的白宜明在一起呢?
白宜明是怎么看上陈雯淑的?
他是不是被陈雯淑骗了?
秋月做女工的动作,慢慢地停了下来。
她也没心思做手帕了,将针线篮子收了起来,她站在窗边,
听着隔壁一阵高过一阵的声音,她脸色通红,垂头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