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重新坐下，撑着下巴，用一种打量动物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行臣子礼的帝俊，目露讥讽之色。
帝俊并未答话，只是浑身紧绷。
哪怕如今是天魔，并无实体，却也感受到那股羞辱与尴尬，看到身躯之上根根暴起的血管，好似虬龙般攀附在皮肉之下。
若是在场只有太一与帝俊，那帝俊还是可以忍受的。
但偏偏现在的现场还有两个不相干的天工太初、青洛二人，虽然没有说话，但却时不时会弄出一点声响，并且好奇的打量着帝俊。
不要说不朽者，哪怕是寻常超凡生灵都能察觉到这种明显带着探究的视线。
帝俊只觉得有毛毛虫在身上爬。
但，他却并未起身，哪怕将地板都抓出凹槽，牙齿咬碎，双目仿佛要爆掉，却依旧保持着跪俯的身影。
‘这个机会……这个机会，我不能错过！！！’
踏踏踏
太一似乎是有意羞辱帝俊，起身向着天工太初、青洛那边走去。
“我已知晓，你女儿便留下，我会为她寻个去处。”
“拜谢大天尊！”
天工太初慌忙拜谢，但青洛似乎对这个处理方式不满，虽跟着行礼，却是贝齿咬唇，显得很纠结。
“放心，我不会对你的女儿做什么。西王母乃我天庭女仙之首，你的女儿会在她身旁伺奉。”
太一注意到这一点，开口说道。
毕竟太一之所以收下青洛，是为了让天工太初安心办差，并不想平生事端。
更何况，他并不缺女人。
西王母，乃不朽者，天生神只，位格不在原初之灵之下；小狐狸，别看她平时呆呆傻傻，但到底是魅道始祖，天赋一点也不差，容貌更是堪称天庭第一。
相比之下，这青洛无论和谁比都差了不止一筹。
当然，面见他们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为了帝俊。
“不，大天尊，我不愿做一个花瓶，在危难来临之际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乞求他人……”
谁知道青洛却是一改此前怯懦的样子，迎着太一的目光继续说道。
虽说眼角还是因为紧张与害怕在抽搐，却比此前好多了。
“随你，我给你一道可通行天庭世界的符文，只要不违背天规，爱做什么都可以。”
剩下的太一没有听，只是赐下一道符文后，便挥手将二人赶走。
直到这片大殿再度恢复平静，太一这才来到帝俊身旁。
“……”
此刻，帝俊与此前并无差别，依旧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丝丝鲜血溢出，只能看到太一的一双靴子。
又等了好半晌，太一才再度开口。
“耻辱吗？”
“不……”
这一次，帝俊开口说道。
轰！！！
但显然，这并不是太一想要的答案，毫无预兆的一脚轰出，力道之大，哪怕帝俊已经修成不朽特性，天魔之躯也险些破碎。
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不振，但还是挣扎着起身，再度跪地。
太一暴怒，又是一脚踹出。
连续数次，帝俊仿佛已经彻底放下了他的尊严，跪地祈求……
见此，太一面露无奈，叹息道。
像帝俊这样性格太过鲜明的人，其实算不得好事，想要对付他太容易了。
太一蹲下，按着帝俊的肩膀，轻声开口。
“你若不觉羞辱，我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耻辱没有什么不好的，但需知耻而后勇。”
“给我牢牢记住这份耻辱，此生都不要忘却，这是第一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明白吗？”
“……”
帝俊没有回应，只是脑袋低的更深。
带太一却能看到，地上的血迹正在被冲淡。
‘落泪了？’
太一没有想到，帝俊居然会哭，而且哭的这么惨，这或许是帝俊脱离幼儿期后第一次哭泣，甚至太一都觉得帝俊幼儿期时也不曾哭泣。
毕竟他不是人，不能用人族的思维方式照搬。
“哭了？”
太一当场揭穿。
“没、没有……”
帝俊瓮声瓮气的说道，但依旧不肯抬头。
直到茶水凉透，帝俊这才起身，重新坐回了蒲团，双目仿佛藏着熊熊燃烧的篝火，注视着太一，等待着太一所说的那个机会。
太一重新添了一杯茶，这才幽幽说道。
“如今归墟威胁甚大，豢山告知我能阻止击杀混沌魔神陨灭时归墟暴走的可能，但我信不过他。”
“而且若将所有希望都基于那莫明其妙的仪式，我也不放心。”
“所以我准备选定一方域外战场，成为天庭抵抗归墟的前线，甚至未来可能会成为诸界抵抗归墟的前线！”
“所有混沌魔神，都要在这片域外战场陨落。”
“那必然会遭受混沌的侵蚀，除了你我想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人性虽然能侵蚀混沌生灵，但混沌的侵蚀同样不容小觑，若是寻常厮杀还好说，若是常驻一片被混沌魔神级数陨落后侵染的空间，第八境生灵都未必扛得住。
也唯有帝俊，舍弃身魂，以执念重生，本能就对混沌有着极高的抗性，心中又怀着愧疚。
“……我该怎么做？”
帝俊思量半晌，这才断断续续的开口。
倒不是害怕，而是代担心，他虽有心以死明志之心，可那些生灵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无妨，化名即可。”
太一早就想好了这一点。
“真的……可行吗？”
帝俊还是有些担心。
“你还未动，何谈不行？”
太一失笑。
“既如此，我当为罗睺，为域外战场守将！”
帝俊神色逐渐坚定起来。
太一见状，当即抬手一招，一杆乌金之色的旗帜显现，其中蕴含着澎湃神光，哪怕是在暗淡的大殿之内也显得绚丽无比。
如同凤凰翎羽，散发出滚滚热浪。
旗帜中央，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三足金乌！
“这是……”
感受到这杆旗帜上熟悉的气息，神色有些恍惚。
这是太一在与帝俊数次大战中所收集的翎羽，当初是想练一把扇子，在帝俊面前扇风，刺激刺激他。
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却成为了一杆旗帜。
看到帝俊热切的目光，太一缓缓开口。
“你殒命之日，这杆旗帜方可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