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脉丹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烫在顾厌稚嫩的掌心里。狂暴灼热的气息通过皮肤,针扎一般刺入了骨髓。
那张泛黄霉变的灵根贷欠条,冰冷的符文仿佛也活了过来,蠕动着钻进他的指缝,带着丝丝爷爷顾长风跪在司马门前留下的血汗腥气。
“服下它!现在!”顾长河嘶哑的命令如同惊雷,裹挟着魂契仪冰冷的威压,砸在顾厌脆弱的神经上。
祠堂死寂。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死死钉在顾厌和他掌中那两样不祥之物上。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勒得他无法呼吸。他想逃,想扔掉这带来剧痛和绝望的东西,但二叔的命令和魂契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厌儿……”角落里,苏婉枯槁的身体发出微弱的、破风箱般的嘶鸣,深陷的眼窝里,最后一丝属于母亲的光芒疯狂闪铄,是痛到极致的挣扎,母亲的话终觉没有说完。
顾厌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斗,泪水在眼框里打转,倔强地不肯落下。他看看掌中狰狞的丹丸,又看看血泊中爷爷冰冷的尸体,看看枯槁如鬼的母亲,再看看绝望哭泣的姐姐……一种巨大的、不属于五岁孩童的悲怆和决绝,压倒了内心的恐惧。
他闭上眼,小脸上肌肉绷紧,带着一种走向祭坛般的惨烈,将那枚暗红灼热的碎脉丹,狠狠塞进了嘴里!
“咕咚!”
顾厌头一仰,丹丸入口,即化!没有预想的苦涩,而是一股狂暴到极点的灼热洪流,如同岩浆般瞬间炸开!顺着喉咙,蛮横地冲入他脆弱如纸的丹田!
“呃啊——!!!”
凄厉到非人的惨嚎撕裂了祠堂的死寂!顾厌小小的身体猛地向后弓起倒下,象一只被活活钉穿的虾!皮肤瞬间变得赤红滚烫,细密的血管如同烧红的铁丝网在皮下凸起、搏动!他双手死死抠住冰冷的灵石地面,指甲崩裂,留下十道带血的抓痕!
那不是肉体的痛苦!是源自灵根本源的撕裂!是丹田被强行撑开、被无形巨手反复揉捏、被滚烫的锉刀来回刮擦的恐怖感觉!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正从丹田深处向外疯狂穿刺!
“啊——!娘!疼!好疼啊——!”顾厌在地上疯狂翻滚、抽搐,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的声响。汗水瞬间浸透破旧道袍,又在皮肤的高温下蒸腾成白汽。他小小的身体蜷缩又伸展,如同濒死的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嘶鸣。
魂契仪幽蓝的光芒疯狂闪铄!代表顾厌的kpi数据条瞬间飙红,旁边标注的“风险:丹田崩毁,灵魂撕裂”字样如同血泪般刺目!灵魂链接中,一股狂暴的、撕裂灵魂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祠堂里每一个顾家族人!
“噗——!”
“呃啊!”
压抑的痛呼和吐血声此起彼伏。本就虚弱的族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纷纷瘫倒在地。
顾长河脸色煞白,按在魂契仪上的手剧烈颤斗,强行输出灵魂力量稳定链接,嘴角溢出鲜血。
顾棠身体一抽,小腹“拘束器”下的胚胎受激般搏动加剧。
“伯山!稳住他!”顾长河嘶吼。
顾伯山早已目眦欲裂!他如同暴怒的雄狮扑到儿子身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那具滚烫抽搐的小小身体。他能清淅地感受到儿子体内那股狂暴能量的肆虐,感受到那f-级杂灵根在寸寸断裂的痛苦!巨大的心痛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撕裂!
“厌儿!撑住!爹在!爹在!”顾伯山的声音带着哭腔,粗糙的大手徒劳地试图安抚,却被儿子体内透出的高温灼得生疼。
剧痛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汐,一波波冲击着顾厌脆弱的意识。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彻底撕碎、灵魂都要被那狂暴的药力焚毁之时——
“嗡……”
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奇异波动,再次从他灵魂深处顽强地透出!这一次,那波动带着淡金色的微光,如同细密的蛛网,强行包裹住肆虐的灼热洪流,试图将其束缚、安抚!正是那被祖脉残魂激发、又被契约暂时封印的“灵魂带宽”异禀!
狂暴的药力在灵魂带宽的强行疏导下,如同被引导的岩浆,艰难地、缓慢地在他杂驳的灵根中开辟着扭曲的路径。痛苦并未减轻,反而因为这种“疏导”而变得更加清淅、更加深入骨髓!但至少,那毁灭性的爆体边缘,被暂时拉回了一线!
顾厌的惨嚎变成了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身体依旧在父亲怀里剧烈颤斗,但翻滚的幅度小了一些。他死死咬住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淌下,混合着汗水滴落在冰冷的灵石地面,洇开刺目的暗红。
祠堂里回荡着他粗重痛苦的喘息和族人压抑的呻吟。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顾厌体内那股狂暴的灼热终于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留下满目疮痍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他瘫软在父亲怀里,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小脸惨白如纸,嘴唇被咬得血肉模糊,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结……结束了?”一个族人虚弱地问,声音带着劫后馀生的颤斗。
顾长河按着魂契仪,脸色难看至极:“只是……暂时压制。药力……淤积在灵根深处,随时……可能反噬。必须……尽快拿到后续功法……彻底引导!”
就在这时,一直紧紧抱着儿子的顾伯山,身体猛地一僵!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顾厌摊开的、依旧死死攥着那张灵根贷欠条的小手!
欠条还在……但那个装着碎脉丹的空匣子旁边,多了一样东西!
一根断指!
一根成年男子的、食指!
断口粗糙狰狞,仿佛是被硬生生撕裂或咬断!皮肉翻卷,露出森白的骨茬,早已被血污浸透,变得暗红发黑!断指上,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顾伯山瞬间魂飞魄散的熟悉气息!
那是……他自己的气息?!不!是……是他灵根的气息!是他抵押给魂契仪作为最后防线的、完整灵根的气息!
“不……不可能!”顾伯山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冰凉!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食指完好无损!但……灵魂深处,那抵押的灵根印记,却传来一阵清淅的、被强行撕裂剥离的剧痛!
“伯山……你的手?!”苏婉也看到了那根断指,枯槁的脸上瞬间褪尽最后一丝人色,发出惊恐的嘶鸣。
顾伯山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受伤的孤狼,疯狂扫视着祠堂!没有!父亲顾长风的尸体还在原地!其他族人都在痛苦喘息!
顾长河!顾长河呢?!
祠堂中央,魂契仪旁,哪里还有顾长河的身影?!只有地上几点新鲜的血迹,一路蜿蜒,指向祠堂那扇被“镇灵匣”猩红光芒封锁的后门!
一个恐怖的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刺入顾伯山和苏婉的心底!
顾长河……用某种邪异的秘法,强行剥离了魂契仪中顾伯山抵押的灵根印记,甚至不惜撕下自己一根手指作为媒介和……代价?然后……带着那蕴含着顾伯山灵根气息的断指……逃了?!
他去了哪里?答案呼之欲出!
黑市!只有黑市,才会收这种带着灵魂烙印的“灵根媒介”!他要用这断指……去黑市卖魂!卖掉顾伯山的灵根!卖掉他自己的一部分!换取……灵石?!
为了凑那该死的八百灵石?!为了《碎脉诀》?!
“顾长河——!!!”顾伯山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巨大的背叛感和灵根被剥离的剧痛让他几乎疯狂!他猛地冲向那扇后门,却被“镇灵匣”猩红的禁制狠狠弹回,重重摔倒在地!
祠堂里一片死寂,只剩下顾伯山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的粗重喘息,苏婉绝望的呜咽,以及顾厌微弱痛苦的呻吟。
墙角那台无形的利息计算器,“咔哒”一声,冰冷地跳到了下一个刻度。
倒计时:1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