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山坐在指挥岛中央，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听着温恬的汇报。

“乔司长已经回绝过一次了，但欧联邦和凛倭王国并没有放弃，再一次提出。”

“恩。”

陈怀山头也没抬，目光依旧锁定在实时滚动的物资调配数据上，

“他们想做什么？”

“他们表面上赞同我们的‘全球合作’提议，但私下里，都暗示愿意提供数据，以换取我们东煌的‘援助’。”

温恬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他们希望我们能共享一些更实际的东西。”

“哦？”

陈怀山终于抬头了，说道：

“那几位欧洲的老朋友，还有隔壁那位，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他看向李谨，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李谨一愣，完全没有想到话题会莫名引到自己这边来。

刚刚他还在看那些繁琐枯燥的数据呢。

“应该是物资援助，甚至是军事援助。”

他想了想，开口说道：

“极寒已经降临了一个多月，各国综合国力十不存一，包括美利坚。”

“所以他们想借此机会摆脱美利坚对他们的部分影响。”

话音刚落，李谨就看到陈怀山摇了摇头。

他脸上闪过困惑，

“不对吗？”

“对也不对。”

陈怀山解释道：

“这的确是他们的目标之一，但对于目前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

说到这，他顿了顿，并没有直接揭晓答案，而是看向了温恬，

“让乔司长直接问，他们想要什么。”

温恬一愣，点了点头。

很快，答复便来了。

一份加密通信纪要被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他们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什么‘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理应携手共进’，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一个。”

温恬模仿着对方那种故作优雅的腔调：

“‘我们愿意共享数据，但东煌也应展现出大国担当，分享一些……嗯，‘过冬’的技术，比如热能信标’。”

陈怀山靠在椅背上，听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嘴里蹦出一声嗤笑，

“空手套白狼，玩到我们头上来了。”

他拿起那份纪要，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旁边的碎纸机里，动作干脆利落。

“回绝他们，”

陈怀山的声音不大，带着冷漠，

“东煌不会成为奥本海默，也不会让世界上再出现第二个奥本海默。”

“数据我们不是非要不可，他们如果实在为难，我们也可以表示理解。”

温恬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就去执行。

李谨坐在一旁，全程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有些不解。

热能信标技术固然重要，但在这种全球性的灾难面前，它的作用更多是锦上添花，远不到能成为内核筹码的地步。

甚至一定程度上，热能信标还相当危险，为什么这帮人会如此看重？

等等？

危险？

结合陈怀山刚刚所说的话，李谨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闪过，将他有些纷乱的思绪照亮。

假如……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只是看向了陈怀山。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明悟，陈怀山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开口：

“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但似乎还有一丝困惑？”

“没有，陈主任。”

李谨摇了摇头，

“我只是没敢继续想下去。”

热能信标的研究和设计，李谨也有参与进去，提供的资料为研究人员提供了方向。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他也算是“奥本·海默”的一部分。

“没什么不敢想的，越是严重就越要正视。”

陈怀山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

“李谨，你想想，如果这热能信标，不是扔在咱们自己的无人区，而是扔在别人的庇护所头顶上呢？”

“甚至是我们自己庇护所上面呢？”

祁连山事件以及后续的几次试探，都已经证实了极寒打击具有极高的针对性。

如果敌人掌握了这样的技术，并且将热能信标投放到庇护所上方……

结果不言而喻。

连地下三百多米都会被波及，超过三百多米的庇护所在全世界又有几个？

又能容纳下多少人？

更何况，谁知道极寒到底会爆发多少次？

李谨没有说话。

“目前我们还没有向公众宣布洪水，知道这一件事的官方目前也只有我们和美利坚而已。”

“他们自然不清楚温度也会受敌人的影响而上升。”

陈怀山顿了顿，补充道：

“也就是说，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蓝星会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冰封期。”

“极寒是常态，那么极寒打击，也就成了常态。”

“只要他们拥有了热能信标，这同样是一种堪比核武器的攻击手段。”

李谨叹了一口气。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用于应对极寒的手段，也会被当做武器。

人类在自相残杀这方面总是有一种奇怪的天赋。

即便末日到来，这帮人，想的不是如何活下去。

而是如何在别人活下去的时候，手里多一张能掀桌子的底牌。

好在，极寒并不会是长久的。

只要等到温度回升，热能信标自然就失去了这种特殊的威慑力。

“我明白了，主任。”

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陈怀山点点头，他一直都很清楚，李谨的接受能力和抗压能力都是顶尖的。

但在某些方面还不够敏锐，特别是政治大国博弈方面。

也许在足够久之后，很多个自己也能够把他教会。

但希望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就在这时，一名情报官快步走了过来将一份情报递给了温恬。

很快，温恬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主任，阿三国那边……出问题了。”

他调出通信记录：

“他们声称，极寒导致国内大部分天文台和数据中心线路损毁，原始数据已经丢失，只能提供残缺的数据。”

“他们还说，已经彻底丧失了地面行动能力，无法派人进入观测站回收硬数据。”

指挥岛上，响起一片恨铁不成钢的骂声。

这借口，简直比他们总理的演讲稿还不靠谱。

乔司长刚回来，听到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

“我再去沟通一下，这帮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没用的。”

李谨摇了摇头，直接打断了他，

“跟这种老赖，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他看向陈怀山，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建议：

“主任，我们的‘盟友’不是一直想为‘拯救人类’出份力吗？”

“该让他们动动了。”

李谨顿了顿，补充道：

“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他们白干活，必要的一些支持还是会给到位的。”

陈怀山看着李谨，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小子，终于开始不只考虑生存，也懂得利用局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