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内,冰冷的电子嗡鸣声仿佛都凝固了。
秦威那两个选择,象两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一个是彻底龟缩,赌敌人甚至是洪水都不存在,另一个是主动亮剑,捅这个马蜂窝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马蜂。
无论哪一个,都象是在刀尖上跳舞。
会议室陷入死寂。
“我反对。”
最终,一位负责后勤保障体系的司长率先开口,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干涩:
“秦老首长的第二个方案,风险太高了。”
“我们甚至不能确定,‘敌人’的存在与‘洪水’的到来,这两件事是否必然关联。”
“万一,敌人存在,洪水也注定会来呢?我们主动暴露,不仅会引来更猛烈的打击,还会彻底打乱我们应对洪水的部署,得不偿失!”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指挥岛上响起一阵低低的附和声。
是啊,万一两件事都是真的呢?那不就是自己找死吗?
“我们不能排除第三种可能。”
庄永泽沉声开口,“如果敌人是地外文明,那么他们对我们的监控,可能更精细。”
“他们只是在观察我们的反应,我们只是不知道而已。”
“不是所有生物都象人类。”
另一人反驳,“到目前为止,我们对‘敌人’的推测完全来自于‘冰山事件’,除此之外呢?”
“我认为,只要不暴露信号,我们就还有机会。等到极寒结束,我们再进行第二次迁徙。”
“隐藏就是慢性死亡。”
秦威声音不高,但掷地有声。
他目光扫过众人:“我们需要情报。我们必须知道敌人是否在继续观察我们,以及他们的打击模式。”
陈怀山看向李谨,寻求建议。
“秦老首长的方案风险太大了。”
李谨揉了揉眉心,他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
“我们可以折中,不发射导弹,只发射热能信标到高原无人区制造一个无冰区。”
“规模可以控制,频率可以调整。这算是一次最低成本的试探,看看天上会不会掉下来东西。”
“或者是别的什么。”
这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平衡点。
“天真。”
秦威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众人的思索,他看着李谨,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是平静。
“李谨同志的想法太天真了。”
他语气平静,“如果真的有敌人,他们不会这么容易上当。一个空旷的无人区,只凭一个热源,骗不过他们。”
“我的提议是,要演戏,就要演全套。”
“热能信标要发射,就发射到我们这边去。”
秦威布满沟壑的脸上,忽然扯出一个笑容,
“让我们的部队充当‘幸存’的民众,位置也要远离生命线,避开其他地下庇护所。”
“如果遭到了打击,或者恰好在这个位置发生了新的冰山事件,那么我们就能够确定‘敌人’的存在。”
“如果他们没有动静,说明敌人不存在,或者压根没有发现我们。”
指挥中心内,再次陷入沉默。
“秦威同志!”
之前那位反对的后勤司长猛地站起身,情绪有些激动,
“这完全没有必要!李谨同志之前的经验已经证明,只要我们准备充分,速度够快,是可以在洪水到来前完成转移的!”
“到时候再做打算,总比现在去制造更多的风险要强!”
“谭凌川同志,稍安勿躁。”
陈怀山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摇了摇头,望向了那名司长。
“如果‘敌人’真的存在,那么我们迁徙到任何地方,都是不安全的。”
“高原能挡住洪水,但能挡住下一次‘极寒’吗?能挡住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攻击吗?”
“我们必须尽快知道,头上这把刀,是已经收回去了,还是依旧悬着。”
这番话,意味着他同意了秦威的建议。
“老秦。”陈怀山看着屏幕里的秦威,语气带着沉重,“你选个地方。”
秦威再次笑了,这次的笑容带着从容。
“就祁连山吧。”
他指了指屏幕上祁连山脉边缘的一片无人谷地。
“那里距离高原驻军司令部不远,等温度再回升一些,我一天之内就能带兵过去。”
“进可攻,退可守。是个好地方。”
陈怀山点了点头,看着屏幕里那张坦然的笑脸,心中五味杂陈。
“好。”
他深吸一口气,恢复了指挥官的冷静,
“目前这只是草案,在完整的行动方案和预案下达之前,你们按原计划进行,绝不可擅自行动。”
“这是自然。”
秦威点头,“没你们的‘炮弹’,我这戏也唱不起来。”
通信切断,会议在一种悲壮而坚决的气氛中结束。
众人散去,各自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仿佛要用加倍的忙碌来压下心头的沉重。
陈怀山没有动,他看着李谨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在通往休息区的僻静角落,他叫住了李谨。
“每次面对这种情况,相当不好受吧。”
陈怀山开门见山,他指的是李谨提出“折中方案”的时候。
“恩。”
李谨没有否认,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远处庇护所里透出的温暖灯光。
“就象我当初说庄永泽的那样,要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之前我有经验,现在踏上的是一条从未有过的道路。”
这种失控感,让他本能地选择了更稳妥的方案。
“秦老是对的。”
李谨转过头,看着陈怀山,“甚至秦老做的要比我更好,好得多。”
“他也做好了背负一切的准备,或者说觉悟吧。”
“你也有,李谨。”
“你也没错。”
陈怀山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李谨愣了一下。
“以前的你,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我们,执行你认为最稳妥的方案。”
陈怀山解释道,“因为你背负了太多失败,你怕了。”
“你总是想要拯救所有人,这就是为什么秦威说你天真的原因。”
“相信我们吧,相信除了你的‘经验’之外,还有别的可能性。”
“也许吧。”
李谨点点头。
“放手去做吧。”
陈怀山笑了笑,收回手,“秦威他们能活下来,我们能活下来,民众都能活下来。”
“无论如何,我会在一开始就等着你。”
李谨沉默。
他真的无比希望夏舒晚是对的。
每一次,都是新的开始。
没有人死去,一切都还来得及,还能够重新开始。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