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舒晚彻底怔住了。

她看着身旁这个还在因为被说“憨”而有些不好意思挠头的汉子，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那个在战场上如魔神般杀出重围的铁血战士，和眼前这个傻乎乎的林在新，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一百一十七个……还都是特种部队？”

她声音都有些发飘，“林在新，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在新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耿直地回答：“我没做过啊，那是另一个我干的。”

“那也是你！”

李谨忽然开口，他看着林在新，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夏处长不是说过吗？时间是同一条河，只是倒流回了起点。所以我遇到的每一个你，都是你。”

“这种话，你得跟女孩子说才有意思。

夏舒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林在新这个木头脑袋说，不是白费了吗？”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林在新并没有象往常一样憨笑或是不解。

他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眉头微蹙，象是在解一道极其复杂的数学题。

几秒后，他抬起头，眼神变得异常专注和锐利，仿佛换了个人。

“如果是我的话……”

他开始自言自语，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淅，

“以我们国家的防备力度，这一百多人，不可能是一个整体。”

“他们很有可能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小队，分别潜入进来，并找到了李顾问。”

“这样的话，每个小队的指挥链必然存在延迟和隔阂，这是第一个可以利用的点。”

“其次，环境。既然是围剿，地形肯定复杂。”

“我会放弃所有开阔地带，把战场拖进建筑群或者丛林，用空间找机会，分割他们。”

“然后是心理。”

林在新的语速开始变快，“我会将首要目标定为他们的通信兵和指挥官，制造混乱。”

“再用最快的方式解决实力最差、纪律性最混乱的小队，把他们的尸体布置成陷阱，制造恐惧。”

“人一害怕，就会犯错。”

“最后，就是纯粹的体能和技巧了。在他们乱起来之后，就是我的时间了。我会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敲掉。”

他说完，又恢复了那副有些憨厚的模样，挠了挠头：“大概……就是这样吧。”

夏舒晚和李谨都不说话了。

李谨还好，他毕竟见识过林在新最真实的模样。

夏舒晚则象是重新认识了一遍林在新一般，眼睛上下不断扫视。

这已经不是大智若愚了，这分明是一头收起了獠牙的猛虎。

……

新历194年12月7日，早上。

羊城指挥中心。

极寒降临初期的混乱已经过去，整个东煌社会进入了一种高度自律的“地下战时状态”。

阶段性会议也改为了一周一次。

会议内容不再是讨论如何抵御严寒，那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和日常工作。

现在的重点，是对李谨预案中关于“洪水”的部分，进行细节补充和推演。

同时，各个大型庇护所的设备维护和物资消耗情况，也需要进行每周总结。

李谨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参加这种会议了。

他把更多的时间，都泡在了林教授的地下实验室里。

实验室被厚重的隔音墙包裹，里面充斥着各种仪器运转的低沉嗡鸣声。

林教授正站在一面巨大的全息屏幕前，屏幕上跳动着全球的温度和能量数据。

李谨一走近，就感受到了实验室里那股与指挥中心截然不同的压抑感。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林教授正指着一块巨大的全息图，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林教授，有什么新发现吗？”

“大平洋那场能量爆发虽然短暂，但它造成的影响是全球性的。按理说，整个蓝星现在应该进入了一个稳定的‘冰河期’。”

他指着屏幕上一条平稳得可怕的全球平均温度曲线。

“理论上，如果没有外力的介入，温度的回升需要千年。”

“但是你看这里，”

他放大了一片位于高原地区附近的无人区，“卫星侦测到，这里的地表温度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出现了超过四十五摄氏度的显著回升。”

“可很快，温度又重新降了下去。关键是，那里根本不处于任何地热活跃带上。”

李谨站在一旁，默默地将这些数据记录在自己的终端里。

他既希望这些数据能派上用场，又希望它们永远只是记录。

“为什么回暖需要这么久？”

李谨问道。

这是他一直困惑的问题。

按照他前几次循环的经验，三个月后，气温就会开始明显回升。

但这一次，林教授给出的科学解释，完全否定了他的经验。

林教授想了想，推了推眼镜，开始耐心解释。

“因为‘高反照率’。”

林教授解释道，“现在全球都被冰雪复盖，就象给蓝星穿上了一件巨大的白色反光衣。超过九成的太阳光都会被直接反射回太空，蓝星自己没办法‘加热’。”

“那蓝星不是会越来越冷？”

“不会。它会达到一个新的平衡点。”

林教授在屏幕上划出一条线，

“蓝星内部的地热，会成为最主要的热量来源。一段时间过后，全球的平均温度可能会稳定在零下八九十度，变成一个‘自我维持’的冰冻星球。”

他看着李谨，语气无比凝重：

“想要打破这个平衡，要蓝星自己依靠地热、火山、温室效应以及局部融化的暗色局域吸收热量……这需要几百上千年的时间，”

“这和你说的，三个月后极寒就会消散，完全是两个概念。”

李谨盯着屏幕，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警剔。

如果科学模型是正确的，那么他前几次循环的经验，就是错误的。

或者说，他的经验是基于某种“非自然”的因素。

“为什么？”

李谨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困惑。

如果蓝星的自然回暖需要千年，那么前几次循环中的“三个月回暖”，又是怎么发生的？

林教授没有立刻回答。

两人几乎是同时从各自的思虑中抽身，猛地看向了彼此。

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交汇，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他们想要知道的答案。

科学规律不会说谎。

李谨的“经验”也不会出错。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只剩下一个。

“外来干预！”

两人异口同声地吐出了这个词。

极寒不是结束。

甚至连三个月后的回暖，都不是自然的恩赐。

不管是极寒还是违反常理的温度回升，都是被影响，被干预的！

“如果说极寒是清除、是筛选。”

“那么对方的目的很有可能并非人类文明本身，而是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

李谨语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