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一天了吧?”
卫凌风看着她那蔫巴巴的模样,哑然失笑,揉了揉她那头独特的紫发,刻意模仿着她软糯的口音,逗趣道:“走咯,小锅锅带你去吃大肉包包!”
“恩!”
”
两人绕过墓室中央那口巨大的青铜棺椁,卫凌风下意识往里瞥了一眼,只见棺内空空如也,只剩下一汪浓稠的暗红血水。
竟然并没有其他陪葬品。
而随着卫凌风走过,那汪死寂的血水,仿佛被无形之手搅动,猛地沸腾起来!
缕缕猩红的血线如同活物般挣扎着脱离水面,竟似受到某种强大牵引,化作数道赤红血蛇,嗖嗖破空,径直投向卫凌风手中紧握的那柄刚刚缴获的猩红短刀!
嗡—!
短刀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发出低沉而兴奋的嗡鸣,刀身剧烈震颤。
卫凌风只觉得掌心一烫,一道道磅礴杀气顺着刀柄疯狂涌入!
那杀气中蕴含的无边怨念与战场煞气,饶是身经百战如他,也不由得心神一凛,下意识握紧了刀柄。
血水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绝地被短刀吞噬。
直到最后一滴血水彻底消失,刀身的嗡鸣才渐渐平息。
此刻的猩红短刀通体流转着妖异的血光,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嘶吼咆哮。
“啧啧,捡到宝了呀。”
卫凌风满意的屈指弹一弹刀身。
然而,他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身后便传来小蛮的惊呼:“小锅锅!它、它又起来咯!”
卫凌风猛地回头,却见刚才被他一道剑意击杀的血尸将军,正以一种极其诡异扭曲的姿态,从地面缓缓“站”起!
被卫凌风重创的伤口,尤其是沾染了他鲜血的地方,竟在肉眼可见地蠕动愈合!
森白的骨茬被新生的暗红肉芽包裹,破烂的铠甲缝隙中透出更加浓郁的尸气,空洞的眼窝里,那两点幽暗的红光重新燃起,死死锁定了卫凌风!
“没完没了是吧?这么有趣的尸体要是送给薛骸,估计他能给我磕一个。”
卫凌风眼神一寒,手臂肌肉贲张,反手握住那柄新得的短刀,就欲上前再补上致命一击!
砰!
还没等卫凌风补刀,那血尸才刚跟跄着迈出一步,再次重重摔倒在地显然还没恢复,但看那愈合的势头,恢复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他在青州之前也见过这种复活的尸体,但像眼前这位这样,被彻底打碎还能汲取敌人鲜血快速复生的还是第一次,这东西留着绝对是祸害!
“看来物理超度是送不走您这位大将军了,得给您来个高温净化!”
趁着血尸还在重启状态,卫凌风一把抓住血尸身上破烂铠甲的后领,臂膀发力,将这具散发着恶臭的尸身拖向洞口。
就在尸体暴露在天光下时,卫凌风眼尖,通过破烂甲叶的缝隙,瞥见其内竟隐隐透出一层幽蓝内甲。
他试探性地运起三分力道,一掌拍向血尸胸口那块织物复盖的位置!
嗤——!
掌力落下,那看似薄如蝉翼的软甲瞬间向内凹陷,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将刚猛掌力层层卸去吸纳殆尽,最终只在软甲表面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很快又缓缓复原。
难怪刚才打不死它!
这内甲不仅坚韧异常,更有绝佳的卸力吸能之效!
小蛮还正好需要尸气,这轻便又防御惊人的软甲,给她穿再合适不过。
当下也顾不得嫌弃,卫凌风便准备挥刀将这件泛着蓝光的软甲整个剥离了下来。
说来也怪,这软甲明明贴身裹在腐朽的血尸身上不知多少年,此刻剥离下来,竟不染半点污血秽物,表面光滑冰凉,触手柔韧异常。
只有那挥之不去的阴寒尸气,证明着它曾是陪葬之物。
卫凌风掂量着这件战利品,对着地上血尸感慨道:“大将军,您生前估计也杀人如麻,死后还化成这鬼玩意儿害人,这软甲留下来救一个人都算是您的造化,不用谢谢我啦。”
将尸体迅速带出洞口,在附近收集枯枝败叶将尸体焚化。
这可不是什么盗墓毁尸,这是完完全全的为民除害!
熊熊火光将山坡映照得一片通红,就在卫凌风准备招呼小蛮离开时。
嗖!嗖!嗖!
十几道身影从四周的密林山石后疾掠而出,虽然都化妆了,但多少都有些苗疆底色,十几道身影瞬间将他和身后的小蛮团团围住!
为首一名中年男子,颧骨高耸,眼神阴如鹰隼,腰间挂着数个鼓囊囊的皮囊,里面似平有活物在蠕动。
他正举着一个类似罗盘的黑色虫巢,巢中一只通体金黄的甲虫正焦躁地振翅,触须直指脸色煞白的小蛮!
“圣蛊大人!”
那为首的苗疆男子无视了卫凌风,目光灼灼地盯着小蛮:“请跟我们回去!”
记忆缺失的小蛮整个身子都缩到了卫凌风背后,小手死死抓着他背后的衣服,拼命摇头:“不我不认得你们!我不去!”
卫凌风将小蛮完全护在身后,自光扫过那领头的苗疆男子:“喂喂喂!大活人站这儿呢,要带我家妹妹走,是不是该问问她小锅锅”答不答应?”
那苗疆男子这才瞥向卫凌风:“蛊毒派内部事宜,不容外人置喙!识相的,速速将圣蛊大人交出来,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蛊毒派内部事宜?”卫凌风挑眉,试图套出更多信息:“小蛮是你们的圣蛊?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为什么要抓她回去?总得给个说法吧?”
“闲杂人等,无须知晓!”
“哦?那就是没得商量咯?”卫凌风缓缓抽出那柄饮血后杀气更盛的血红短刀:“江湖规矩,单挑啊!”
“动手!”那苗疆男子厉声喝道。
“是!”他身后手持刀剑的苗疆人齐齐围拢上来。
“那个男的呢?”
“命令只说带回圣蛊。其馀人等—格杀勿论!”
眼看众人围拢,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卫凌风轻笑一声安慰道:“看来咱们的大肉包子得再等等了。”
他手腕一振,血煞短刀嗡鸣震颤,一道妖异的血色刀弧瞬间斩出,迎向最先扑来的数名杀手!
同时,小蛮将小巧的骨笛放在唇边,吹奏出急促而诡异的音调。
随着笛音扩散,四周的草丛、石缝中猛地发出“沙沙”“嘶嘶”的密集声响!
地面仿佛活了过来,密密麻麻的黑色毒蝎、狰狞的蜈蚣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出!
一时间,山坡上刀光剑影,蛊虫飞舞,毒物嘶鸣,杀气冲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卫凌风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似乎有人在自己背后拔剑,当即护着小蛮壑然转身!
咻!咻!咻!
数道凌厉无匹的剑气,毫无征兆地从众人背后的山坡上激射而来!
其速之快,其势之准,令人头皮发麻。
只听一阵“铛啷哪”的脆响,冲在最前面的几名苗疆汉子只觉得手腕剧震,虎口瞬间迸裂,手中淬毒的长剑,竟被那飞来的剑气精准地击中刃身,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脱手而飞,远远地钉在了地上或树干上,兀自嗡嗡震颤!
“哎哟喂!”“搞哪样?!”惊呼痛叫声此起彼伏。
众人骇然扭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小山坡上,不知何时静静地立着一名女子。
约莫二十七八,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素袍,一头如瀑的灰色长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拂过苍白的脸颊。
她身形高挑,即便那宽大的粗布袍子,也难以完全遮掩其下令人喷血的惊人曲线,前后都延展出浑圆饱满的弧线,构成一副足以让任何男子侧目的傲人身段。
一张清丽绝伦的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茫然的空洞。
肌肤是久不见阳光的冷白,眉眼精致如画,但那双眼眸却仿佛蒙着一层薄雾,不见一丝波澜。
右手虚抬作剑指状,腰间只挂着一个光秃秃的陈旧木质剑鞘,里面空空如也。
她站在那里,带着点懵懂又生无可恋的意味,茫然地看着眼前这场纷争。
那感觉——活脱脱一个刚遭了天大打击走出家门,却正巧撞见街头斗殴的绝美少妇。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苗疆杀手们惊疑不定,领头的一个疤脸汉子捂着流血的手腕,沉声喝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这是我们与他的私怨,莫要多管闲事!”
他们本能地将这突然出现的高手当成了卫凌风的援兵。
那灰发女子仿佛没听见警告,或者听见了也全然不在意。
她只是微微侧过头,自光扫过地上散落的兵器,又看了看围在卫凌风周围的苗疆众人,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
她抬起那虚指剑诀的右手,指尖随意地凌空一点。
咻!咻!
又是两道凝练如针的剑气破空!
两个试图偷偷捡起地上宝剑的杀手直接被剑气割破手腕。
确认围攻的杀手中没有持剑,她才颇为不爽道:“持剑围殴,以众凌寡,这是对剑的侮辱!”
她的声音很好听却毫无温度。
几名明显是头目的苗疆高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
对方甚至没出剑,仅凭指发剑气,就如此精准迅捷地击落了大多数人的武器!
这份功力,远非他们能敌,再看看此地已远离苗疆势力范围——
“先撤!”
疤脸汉子当机立断,低吼一声。
苗疆杀手如同退潮般迅速后撤,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深处,甚至连地上的兵器都顾不上捡了,来得快,去得更快。
危机骤然解除,卫凌风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他松开护着小蛮的手,朝山坡上的灰发女子郑重地拱手施礼:“多谢姑娘仗义出手,在下感激不尽!不知姑娘——”
他本想询问对方名讳,客气话才说到一半一嗤啦!
一道刺骨的寒意几乎是贴着他的鬓角掠过!
一缕被割断的黑发缓缓飘落在地。
卫凌风瞬间汗毛倒竖,猛地抬头,只见那灰发女子不知何时已向前走了几步,离得更近了些。
那张清丽脸庞上,终于有了些许礼貌笑意:“我并没有要救你,我是要你给我证剑。”
证剑?!
随着这女子走近,卫凌风骇然发现,她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气场。
地上柔软的青草在她步履所及之处,无声地断成两截:几朵野花的花瓣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切割,打着旋儿飘落。
那并非刻意散发的杀气,更象是她不知为何状态失控剑气不断外溢导致的。
卫凌风心说这位才是真正的煞星啊!
刚才那群苗疆杀手加在一起,也没有这女人的压迫感重!
卫凌风心中念头急转,下意识地微微侧头,对紧贴着自己的小蛮低声急问:“小蛮,她身上的颜色情绪是好是坏?是敌是友?”
小蛮从他身后探出小半个脑袋,偷偷观察了下小声道:“小锅锅,怪得很嘞——她身上全是剑意,密麻麻呢剑意!感情呢颜色——淡的象水,几乎看不着,硬要说——也只有一滴滴——困惑的棕色?像哈是搞不懂某样事情那种。”
连小蛮都只能看到一片纯粹的剑意和困惑?卫凌风的心更沉了,语气更加谨慎:“姑娘方才所言证剑”,是何意?在下愚钝,还请姑娘明示。”
灰发女子那双雾蒙蒙的眼眸落在卫凌风身上,笑着邀请道:“与我切磋,验证我的剑招。”
卫凌风嘴角抽了抽,心说这要求简直莫明其妙:“姑娘,我好象并不认识你吧!再说江湖高手如云,为何偏偏选在下?在下这点微末功夫,只怕入不得姑娘法眼。”
灰发女子却很感兴趣的盯着卫凌风,仿佛在盯个宝贝,自顾自地认真分析道:“方才,你从墓穴之中射出来的剑气很乱,毫无章法,如孩童涂鸦。但你的剑意,藏于乱气之中却纯粹如一,我从没见过一个人的剑意与剑气能背离到这种程度,我对你的剑很感兴趣。所以,我要和你证剑。”
卫凌风听得头大如斗,什么乱?什么纯?
他只想赶紧带着小蛮跑路,哪有闲工夫陪这种深不可测的剑痴玩什么证剑游戏?他扯出一个略显敷衍的笑容,试图婉拒:“姑娘,实在抱歉!你看,我还有个妹妹要照顾,自己身上也带着伤,实在是分身乏术。况且,趁人之危,想必也非姑娘证剑”本意吧?不如就此别过,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灰发女子摇了摇头,笑容温婉的用那理所当然的语气,给出了解决方案:“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把事办完,也可以等你把伤养好,甚至可以跟着你,我不急的。”
卫凌风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们这些剑修是不是脑子都缺根弦啊?!
眼看对方一副“我就跟定你了,你啥时候好我啥时候打”的死缠烂打架势,卫凌风知道今天不“意思”一下怕是走不脱了。
他深吸一口气,也懒得再装客气,把刀往地上一拄:“行行行!算我服了!证剑是吧?来!姑娘既然这么有兴致,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不过咱们先说好,就切磋一招!一招定输赢,完了各走各路,如何?”
他想着随便应付一招,输了拉倒。
然而,灰发女子对他的提议却再次摇头:“不行。”
“又咋了?”卫凌风快没脾气了。
“你有伤在身,手中也无剑。如此状态,无法发挥你剑意的本来面目。这般切磋——”她顿了顿,语气似有不快,撅着小嘴,仿佛在宣判某种罪行:“也是对剑的侮辱!”
“”
卫凌风简直要被气笑了:“哈!姑娘,你不也两手空空吗?咱俩这不正好,剑意对剑意,公平合理!你要嫌我受伤状态不好?我这人受伤的时候没准儿打架更凶!来来来,别磨叽了!”
卫凌风心下打定主意,随便激发一道剑意糊弄过去就完事。
灰发女子看着他这惫懒模样,似乎很失望,轻叹了口气道:“请!”
就在卫凌风准备硬着头皮“糊弄一剑”之时,他怀中靠近胸口的位置,突然毫无征兆地一鼓!
仿佛有什么东西凭空出现,顶了他一下。
位置好象是那个金色锦囊!
上次拿东西出现的时候就很关键,卫凌风反应过来可能是有什么变故,立刻变脸如翻书:“姑娘请稍等一下!我突然想起个事儿!”
他动作飞快地探手入怀,果然摸到了那个触手温润的金色锦囊。
背过身解开束口丝绳,指尖在里面一探一一果然是一张凭空出现的字条,上面还是自己的字迹:
【当她有龙鳞在手,帮助她完成她想要的事情!且不要对她出剑!否则你会死的!】
“???”
还没等卫凌风细细思考,就见那姑娘歪着头礼貌催问道:“请问,可以了吗?”
这姑娘能一剑宰了自己?
好在卫凌风听劝,虽然还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知道这字条从来不会害自己,卫凌风还是拱手诚恳道:“哎呀呀!姑娘!我想明白了,你说得太对了!你看我这伤,确实不是装模作样!血还在流呢!我这妹子也受了惊吓,需要安顿。最重要的是—
正如姑娘方才所言,带着伤,肩负着责任,又在如此仓促狼狈的状态下与你切磋,这哪里是证剑?这简直是对剑道的亵读!
姑娘,你看这样可好?在下确实还有些非常紧要的事情要去处理,等在下料理完这些琐事,保证把最好的状态拿出来,再向姑娘证剑如何?”
听到这回答,那姑娘似乎是感觉遇到了同道中人,难得露出了由衷笑意,点了点头道:“这样再好不过,你有事的话,我可以陪着你把事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