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那温和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毫无血色的苍白。
啪!一声脆响。
雪清河手中的茶杯,从指间滑落,摔在光洁的地板上,碎成了几片。
雪清河像是被定住了,维持着那个手掌悬空的姿势,指尖还残留着瓷器滑落的触感。
震撼,惊骇,难以置信。
无数种情绪在他心中翻腾,几乎要冲破他多年伪装筑起的高墙。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故事的后半段,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最深的记忆里挖出来的,分毫不差。
而前半段关于圣女,关于那个地位崇高的男人
一个他从未想过,却又隐隐能解释一切的可能,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脑海。
母亲。
母亲比比东那常年冰封的脸,那看他时从未有过半分暖意的视线,那深入骨髓的厌恶与疏离
难道,都是因为这个?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
不行。
不能被他看穿。
千仞雪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心绪,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叶玄明究竟是谁?
母亲的人?
绝无可能,母亲绝不会将如此屈辱的往事告诉一个外人。
是昊天宗?
还是两大帝国安插的棋子?
他的目的是什么?
是警告,是威胁,还是想谈什么条件?
叶玄明看着他,没有追问,只是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
“殿下,您觉得,故事里那个女孩的未来,会如何?”
这平淡的声音,此刻却像重锤,一记一记地敲在千仞雪的心上。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动起来。
她缓缓弯下腰,伸手去捡拾地上的碎瓷片,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找到了一个短暂的支点,来平复几乎失控的情绪。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碎片,微微的刺痛感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站起身,将碎片放在桌上,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玄明兄弟的故事,真是惊心动魄。”
“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又何必当真呢?”
她试图将这一切都归于虚构,将这沉重的话题轻轻揭过。
叶玄明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他只是看着她,那份超乎年龄的镇定,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施压。
“或许吧。”
他端起自己那杯未动的茶,送到唇边,
“但故事,往往源于现实。
“殿下若是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局不好,或许,可以帮那个女孩想一个更好的。”
千仞雪的心脏又是一紧。
她知道,自己输了,在第一轮的交锋中,一败涂地。
千仞雪不能再待下去了,多留一秒,她都无法保证自己的伪装会不会彻底崩塌。
她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脸色是真的苍白。
“抱歉,玄明兄弟,我今日头风忽犯,身体实在不适,恐怕不能再多做招待了。”
她唤来门外的侍卫,示意送客。
叶玄明站起身,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向外走去。
就在千仞雪以为这场煎熬终于结束时,走到门口的叶玄明,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
“太子殿下好好休息。”
“下次见面时,记得告诉我,你为那个女孩想出的答案。”
门关上了。
千仞雪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她踉跄一步,扶住了身后的书架。
答案?
她能有什么答案?
片刻的失神后,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千仞雪快步走到书桌前,摊开一张特殊的羊皮纸,拿起笔。
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写下的字迹却没有任何迟疑。
千仞雪必须立刻将这件事告知爷爷,这已经超出了她能处理的范畴。
她没有提及故事前半段关于母亲的猜测,那太过惊世骇俗,也无从证实。
千仞雪只写了后半段。
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叶玄明,知道她所有的秘密。
写完信,她用火漆封好,唤来了一直在暗中守护的影子。
“蛇矛,立刻回武魂城。”
“将这封信,亲手交给大供奉。”
接下来的几天,对于千仞雪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千仞雪依旧是那个温和有礼的太子雪清河,处理政务,会见大臣,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平静的表象下,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叶玄明没有再出现。
这份沉默,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更让人心悸。
他将选择权抛给了她,然后便消失在暗处,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安静地等待着猎物自己走出陷阱。
千仞雪将叶玄明的所有资料都翻来覆去地研究。
十二岁,四环魂宗,第一、二、三、四魂环皆是越级吸收。
独孤雁、叶泠泠和宁荣荣很明显都是他的女人。
叶玄明本人深受毒斗罗和宁风致的看重。
这样一个人物,根本无法用常规手段处理。
派人刺杀?
那等于同时向毒斗罗和七宝琉璃宗宣战,愚蠢至极。
叶玄明信息的来源,更是一个谜。
比比东?
唐昊?
还是某个她闻所未闻的隐秘势力?
她想不出答案。
武魂城,供奉殿。
蛇矛斗罗风尘仆仆,他绕开了所有常规的通报程序,直接来到了这座象征着武魂殿最高权力的地方。
大殿之内,空旷而威严。
千道流盘坐在六翼天使神像之下,周身没有任何魂力波动,仿佛与整座大殿融为一体。
他缓缓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蛇矛斗罗的身影。
“何事如此紧急?”
蛇矛斗罗不敢怠慢,单膝跪地,双手将那封火漆信奉上。
千道流抬手一招,信件便飞入他手中。
他拆开信封,平静地阅读起来。
供奉殿内的空气,随着他的阅读,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当看到叶玄明天赋的部分时,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十二岁的四环魂宗虽然罕见,但在武魂殿漫长的历史中,并非没有先例。
可当他看到下一段,看到叶玄明一语道破千仞雪的身份时。
“咔。”
他手中的信纸被捏得变了形。
一股恐怖绝伦的气息从他身上一闪而逝,供奉殿穹顶的梁柱,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