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智顿时傻了眼。
他没分到抚恤粮不说,竟然还被逐出了家门?
原本他还想着用个“拖字诀”,就赖在老宅,说不定哪天他娘就心软了。
毕竟,他娘本来也不是个多强硬的性子!
到时候那十两银子还能回到自己手里。
可咋就要被赶出去了?
要说这一切,都怪胡翠花!
他不过是试探一下能不能分到一点抚恤粮而已,胡翠花就象是闻到了腥味的猫就扑了上来,说话还这么难听。
他狠狠瞪了过去,却见胡翠花正死命盯着宋小冬与陆明桂。
这眼神他清楚,定然是恨毒了他们!
可惜恨有什么用?
眼下王里正显然偏向着老太婆呢,他们再闹下去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行了,赶紧收拾收拾搬去吧。”
胡翠花对着他狠狠啐了一口:“没用的男人!”
说完也不管院里乱糟糟的一片,扭腰便回了娘家。
宋大智被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了面子,也没去追,转身搬家了。
三个孩子顿时不知所措。
倒是二芬机灵一点,想到在家跟着爹说不定连一口水都喝不上,跟着她娘身后朝镇子上去了。
王里正懒得搭理这两口子,让人快些把牛车上的抚恤粮搬下牛车。
在宋家已经眈误了不少工夫,还有其他几家的抚恤粮要送过去。
抚恤粮被搬在了陆明桂的屋子里,她小心翼翼清点了一遍。
虽说现在可以去菜市场买到白花花的精米,但这些粗粮在灾年那都是能保命的。
因着这会儿院子里人多眼杂的,她还是锁上了门。
偏屋里,宋大智骂骂咧咧收拾着各种物什。
宋小冬站在院子里,跟防贼一样看着他,生怕他搬家之前又闹幺蛾子。
院门外,一道怯怯的女声在这时候响起:“小冬,小冬。”
宋小冬一回头,就见一个瘦弱女子站在院外,穿的破破烂烂,正局促不安的搓着手。
他眼睛一亮,唤道:“阿姐,阿姐!”
“娘,是阿姐回来了!”
陆明桂刚锁好门,听见宋小冬的声音就是一喜,是小秋,她的闺女回来了!
宋小秋这时候跨步进了院子,没顾上别的,快走两步扑到了陆明桂身边。
“娘,娘!”
陆明桂眼泪跟着下来了,前世今生,她太久没看见闺女了,心酸又难受。
闺女才二十岁,怎么这么久不见,竟然老的这样快!
她手在闺女身上轻轻拍打:“你个死丫头,这么久了都不来看看娘!”
“你是不是把娘给忘了?”
宋小秋也哭出声来:“娘,我咋会忘了娘?”
娘俩哭作一团。
一旁宋小冬心有戚戚,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心里觉得酸酸的。
倒是宋大智听见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眉毛一挑,看上去不象是宋家人,倒是与胡翠花有几分相象。
“哟,是小秋回来了?”
宋小秋抹了抹脸的泪水,这才勉强平复了心情,喊了一声:“大哥。”
宋大智从鼻子里哼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你可真会挑时候回来。”
“这抚恤粮刚刚送到家,你就来了。”
“是不是你那个贪心的婆母让你回来打秋风的?”
宋小秋被他说的面红耳赤,低下头不敢说话。
还是宋小冬为她鸣不平,呛了回去。
“大哥,你怎么说话的?阿姐多久才回来一次,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难道我说错了?”宋大智嘻嘻笑着,“她不就嫁在小王庄?三里地的路,她一年回来几次?”
“对!她是回来的少,”陆明桂接了话茬子,“哪象你媳妇,三天两头往镇子上跑。”
“哪回手上都不空着,恨不得把家都搬过去!”
宋大智讪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小秋婆家离娘家这么近,大半年的都不知道回来看您一次,而且每回都是空着手回来,这象话吗?”
陆明桂直截了当说道:“象不像话与你有什么干系?你莫不是忘了,咱们已经分了家,断了亲!”
“你搬家搬完了?有空在这管闲事呢?”
“我们娘俩的事情,与你有半点关系?”
宋大智顿时冷了脸,一言不发,拍拍屁股回了屋子。
死老太婆,说话可真难听!
宋小秋这才注意到,大哥屋子的门口堆了不少东西,还有几个人村里的年轻人帮忙往外搬。
“娘,你们这是怎么了?咋就分家了?为了啥事啊!”
这也太突然了。
娘一向喜欢大哥一家,还有金宝银宝他们,咋就突然分家了?
分了家,以后可咋办?
陆明桂拉着她朝堂屋走:“进去坐着说,咱娘俩说说话。”
宋小秋被她牵着手,只觉得她娘掌心温暖,还全是老茧,心头就又是一酸。
刚坐下,她就开口:“娘,分家……”
不等她问出口,陆明桂就打断了她的话头子。
“不用劝娘,娘心中有数,”她语气带了几分强硬,“总之,你要是还想娘能多活几年,就别劝。”
宋小秋乖乖咽回了原本要说的话,只问道:“娘,您最近身体咋样?”
“我好得很!”陆明桂答道,摆脱了宋大智一家,她觉得松快多了。
“那就好,”宋小秋咬了咬嘴唇,“娘,我不是回来打秋风的。”
“我也是才听说了二哥的事情,就求了我婆婆,让我回来一趟。”
想到宋大河,她不由得红了眼框,握着陆明桂的手说道:“娘,二哥虽然去了,但家里还有小冬,还有二嫂和满满,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我看您这头发又白了不少。”
陆明桂拍拍她的手:“年纪大了,有白头发不也正常?”
“至于你二哥的事情,我如今也想开了,人死不能复生。”
“只是不能对你二嫂提起,她怀着孩子呢!”
“我只和她说大河肯定没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能肯定大河死了?”
“今后我就多多照看她们娘俩,若是留在家里守着,我不会亏待她。”
“要是哪天你二嫂要改嫁,我也给她一笔嫁妆。”
门外,原本要进门的沉菊叶停下了脚步,眼框通红。
她摸着肚子,没有想的那么远,只想着好好把大河的孩子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