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沙已是白雪的世界。
乌鸦翅膀扇动，身上的落雪亮晶晶地肆意飞扬，整个街道寂静无声，只有雪吞没着远方的全息歌姬的悦耳歌喉——
【该局域已封锁，请您尽快离开，造成一切后果参照荒坂华沙相关协议并拒绝赔偿】
街边的路灯浮现着血红色的全息提示，倒映在上方整理羽毛的乌鸦黑瞳上，下方的雪堆起起伏伏，仔细看那是密密麻麻被雪复盖的残肢断臂，线路与血肉的断裂处时不时还要冒出些火花…
“我操…操！操！操！”
“来迟了！”
弗拉基米尔抓着头发似乎在用愤怒表达恐惧，那些义体脊髓液和血凝固成一块的冰壳子刺得他颅顶突突直跳。
蹲在地上的男人长出一口气，身后悉悉索索传来两个边走边看的黑客声音——
“半个小时前封锁的，跟你可没什么关系…况且咱们要去的局域也不是这里，对吧？”
露西抽着烟，俨然专业杀手的架势，也不知道冬天的她冷不冷，依旧是那副夜之城白加黑黑客服的穿着打扮，只是多了一件黑色夹克，上面画着大卫母亲之前工作的那家贫民医疗救助公司的闪电logo，大卫送的。
弗拉基米尔怒视着露西，想了想确实也赖不到她们以及那个神秘老板头上这才无奈地站起身。
“简直就是野兽，跟西伯利亚的熊一样…冬季过后，雪还没化的时候…饿极了的黑熊闯进村民家里就是这副鬼模样。”
萨沙的acpa功能勉强调用出痕迹分析，到处都是荧光绿色的指示线条，这些尸体造成的原因无一例外都是简单到极致的力量。
撕扯，砸烂，拳拳到肉。
重锤的作战风格是这样么…？
印象早已不同。
“听老板说那家伙爆炸后就剩了个脑袋，基因克隆么这不是？”
“看样子也不象他的风格…真奇怪，还以为这家伙真被——算了。”
萨沙看了眼弗拉基米尔，有些话有些事他不该听到，哪怕这极有可能是被凛列入白名单的吉拉法公司。
弗拉基米尔听着后面两个黑客的讨论，愤怒逐渐攀升，并非是迁怒，而是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露西和萨沙正在讨论要不要前往下一个局域的时候听到了这声在街道上回荡的怒吼。
顿了顿的露西扫了一眼萨沙，咬着烟走到了弗拉基米尔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们也没料到弗拉基米尔可以气到这个地步。
“人总是容易被煽动的，我还以为你们是利用之类的关系。”露西接着恍惚道：“还得是这种被公司彻底管控的地方啊…烂的没边，各有各的烂法，但欧共体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惨绝人寰的杀戮，恐怕他们还在说北美才是个烂地方吧？”
弗拉基米尔低声道：“不一样。”
“我们从来和你们不一样…你们对我们而言就是暂时的朋友，我们是公司没错，但我们是为了他们来这个地方的。”
“还以为我们暂时退却，荒坂不会这么丧心病狂。”
萨沙上前，“你小看他们了、”
弗拉基米尔诧异地看着这个身上慢慢开始攀附黑色物质的姑娘。
“人命是最不重要的东西，杀干净就能解决，公司巴不得。”
弗拉基米尔喃喃道：“要找这个狗日的报仇！”
露西立马接话，“好啊。就凭着你的射弹发射系统，然后再加强化肌腱，另外多了克伦奇科夫——你准备怎么在疑似重锤的那个怪物手里讨到好处呢？”
弗拉基米尔自然是误会了。
“难道你们的合作就是这样？你们带着这么好的义体，只是为了钱？”
“你们到底是特么有多麻木？！”
萨沙皱眉正想怒怼。
露西伸手拦住了她，“这位格林童话里来的王子先生，理想主义固然是好事，一口气可吃不成胖子——吉拉法赚一年钱就把一年的利润交给你们招兵买马，然后从波兰，白俄苏边境跑过来——”
接着她苍白且镶崁了金色纹路的手掌指向那些尸体，“他们为了什么？”
“活不下去自然是为了钱，你们也清楚这些道理吧？”
弗拉基米尔傻眼了。
显然他低估了一个来自荒坂的女特工的站位高度，她理解这个世界，试图逃避过这个世界，正因如此她才深信不疑凛的话…
有些事不是正当手段可以夺来的，牺牲不可能不发生。
“你们用钱买他们的命了，活不下去不会考虑华沙市政厅哪怕这个国度是由谁当那个傀儡的…”
萨沙扬起下巴指了指霓虹尽头的黑色高塔，“它得倒下这事才算数哟。”
紧接着猫咪一般的姑娘笑眯眯盯着他，“你呢？有信心击垮他们吗？”
弗拉基米尔不是什么小屁孩。
这种话，他说不出口…荒坂是无法撼动的，至少对吉拉法而言，荒坂的军队不是吃干饭的…
“来吧。”
露西推了一下弗拉基米尔的肩膀。
“城市公共系统被锁了，除我们黑客以外没人知道信息流通内容，眼见为实在这个时代都不算了——找一找踪迹吧，可爱小猫？”
萨沙咬着牙。
“不许你这么叫我！”
露西摆着手先走一步，手里还夹着烟，她就喜欢这种可爱的孩子。
萨沙鼓起脸捏着拳头往前走。
露西走了两步看着原地傻愣着的弗拉基米尔疑惑道：“想跑？还是不想跟我们先查那家伙的线索，顺便给黑墙那个恶意程序溯源？”
“跑的话…单分子线这个距离要命哦。”
弗拉基米尔似乎又切换了一个人格——
“诶嘿嘿，别介啊好姐姐，就是思考…嗯，对，思考一下人生。”
萨沙扬了扬拳头。
“所以你觉得是不是重锤？好可惜，要是网区没荒坂黑客，我们随便找个探头就能黑出画面来，到时候对比一下就是了。”
露西轻笑，“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
弗拉基米尔全程侧着耳朵听，发现这两个人对重锤完全没有恐惧…就好象真的她们背后的人能解决那个义体怪物一样。
是酒吧那个什么改造都没有的男人么？
不能吧…
“什么？”
萨沙眨眼，一脸单纯。
露西向着天空吐了口烟和热气，“太空义体，难保他们不会在上面捣鼓出了什么新的东西加给那怪物，毕竟重锤只需要提供一个人脑就够了，他们怎么方便就怎么来…忘了你身上的东西了？”
这么一想…
还真是。
要不是凛本体的战斗力太过于变态了一些，这个忍者是足以诛杀竹村并全身而退的，越用这款武器她就越觉得华子和美智子这种技术派的可怕。
“好象这条街道杀光了，那些紧闭的店门也不用进去了，荒坂不会留活口的。”
露西很清楚自己的父亲。
他连自己的骨肉都可以视作外物，更别提一些见到重锤杀戮的夜之城市民了。
“它会更变态，更嗜杀，更象一头野兽。”
露西的语气阴沉。
两个人身上一阵汗毛直立…
结果露西话锋一转，“不过嘛！要是判断失误的话，咱们得给这个小哥一点深刻记忆了…”
弗拉基米尔脸色一僵，还没说话。
露西突然脸色一阵冰冷，手中单分子线象是活过来的毒蛇一般在周围肆意环绕。
“我去！”
“属狗的？”
弗拉基米尔以为这是冲着他来的，当即想要后退。
然而露西感受着四面八方裹挟着雪狂暴而至的残影，是荒坂忍者没错了…
叮！
单分子线在受力的过程中与金属碰撞竟会发出一阵它都象是金属的感觉！
露西发丝飞舞，双手交叉，脸色一狞，当场有人持刀的手被单分子线以旋风的姿态环绕住了！
随即猛地一拉！
哗啦！
紧紧缠绕住忍者骼膊的随即搅碎成了一块块义体部件！
“操！”
萨沙的反应也丝毫不逊色。
脚边的雪瞬间被巨大的反推力给冲开！
随即以单骼膊挡在额头前的姿势捕捉到了忍者残影的行进路线——
狠狠撞击在一起的二人显然是荒坂那个覆盖着面罩的家伙吃了大亏，当即在胸骨断裂且疼痛编辑器运作的状态下掏出侧边的苦无准备给萨沙脖颈来致命一击！
“荒坂忍者老对手了——”
萨沙身体下沉，一记足以将钢板打穿的力道使得那家伙后背猛地鼓起弧度，随即爆裂出来两截金属脊骨！
“嗬啊！”
还有两个、
露西的声音此时传来，“都杀了，他们一旦知道我们就麻烦了，武田认得出来我们！”
“收到，喵！”
萨沙在头盔里顶着未修复好的报错嚼着泡泡糖，一记转身将一个袭击后背的家伙躲开，随即斯安威斯坦发出呼啸，让那个荒坂忍者反光的面罩下神色剧变！
“这尼玛不是义体？”
没人能告诉他答案了。
头盔在复盖特殊流动金属骼膊肘的撞击下碎裂成齑粉，每块碎片上都倒映着萨沙血红acpa电子眼的注视，当然也有血肉和骨骼残渣…
在半空翻滚了几十次的家伙头颅和脊椎严重错位当场气绝。
三个…
可怜的弗拉基米尔，他的义眼只捕捉到了忍者末端的速度，而那家伙在宣布他的行刑“书”。
刀刃在弗拉基米尔眼里逐步放大，那东西…应该不痛吧、
“去你妈的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萨沙的身影象是突兀插进来的图片，一脚将那个家伙踹开，一阵快速破解令他全身电力紊乱，头盔下已然是黑烟了…
一切恢复寂静。
只有萨沙心满意足的呼气声…
弗拉基米尔的脸以夸张的速度从平静逐渐演变为一种纯粹的惊恐，“这尼玛是黑客？！”
“黑客嘛…”萨沙的机械手骨发出一阵脆裂的爆竹声，“关键时刻上载程序，嗯，是这样没错了。”
弗拉基米尔的下巴快掉在了地上。
那个酒吧普普通通眼睛里亮着光的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这些怪物他怎么没听说过？
这不会是军用科技和康陶的人吧？
露西看着没有事的弗拉基米尔松了一口气，凛比较谨慎，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弗拉基米尔可不能死。
“好了别贫嘴了。”
露西捡起这帮忍者的刀，都是不错的东西，可以放在卧室装饰一下。
说起来她还蛮喜欢刀的。
然而话还没说完，萨沙出了故障的系统锁定了一处高楼——
“还有人！”
说话间萨沙已经如同机器一般狂奔了出去。
“别！”
露西刚伸出手萨沙卷起的雪连同高楼上奔走的家伙一同向着霓虹灯尽头去。
“会开车吗？”
露西看向路边一辆还能动的跑车——
弗拉基米尔咧开嘴，“包您满意女士，而且我的会开不单单是让它动起来，我是他们的车手！”
一阵轮胎的摩擦声打破了街道的平静。
“喂萨沙？！”
露西以车辆的计算机为传输节点连接上了狂奔的姑娘。
此时只有萨沙剧烈的喘息，她在死追。
“不能放跑这家伙。”
露西的心里松了一下，她估计那家伙的速度绝对比不上萨沙的acpa，另外义体是有极限的，acpa的极限绝非义体那般不可靠。
“再快点。”
弗拉基米尔没有任何贫嘴，而是死命在湿滑的雪地上给油，车身始终处于稳定的状态，
“凛，我们在追人，那家伙不认识我们，但难保荒坂调查到了信息——”
露西在心里用静默模式向凛汇报。
这是必要的。
凛说过，任何意外情况都有他。
“好，万事小心，我上线了。”
“如果遇到重锤，尽量使其在网络密度高的地方，设备要足以承受巨量数据。”
挂掉电话的露西通过挡风玻璃看到上方的状况后二话没说要求弗拉基米尔转弯。
“干什么？”
弗拉基米尔先做再问。
“抄近路，挡人。”
露西回答得言简意赅。
弗拉基米尔耸起眉头，“本地人？”
露西只是看了一眼弗拉基米尔，他便一副我输了的表情，“你们这帮人属炸弹，一点就着，我问问而已、”
“得快点。”
露西脸色微沉，“那家伙在往荒坂塔靠近，如果接驳到荒坂子网，那么…”
弗拉基米尔：“那么什么？”
露西的答案简洁有力。
“重锤会来。”
弗拉基米尔第一时间竟然是笑，“你信我？”
露西摇头，“不信你，但我信荒坂…重锤这种怪物，他们恨不得有一万个。”
弗拉基米尔大拇指拂了一下鼻尖，“瞧好吧，就算他妈是重锤，我的车技也不是盖的——先说好了，出来你得给我挡挡枪眼，那个逼太猛了。”
“不。”
露西的答案总是在弗拉基米尔要感动的时候出人意料。
“我们要撤退，萨沙挡住他，我们老板是这么安排的。”
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弗拉基米尔以为刚才说笑的两人是幻觉一般…
为什么能这么冷漠？
“团队每人各有所长，为了某些事情，意气用事是他该做的——因为他有能力挽救所有，我们不行，我们只要做好他安排的事情，就是对他最好的帮助。”
弗拉基米尔完全不知道那个酒吧里亮着两个眼睛的家伙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这他妈是什么洗脑组织么？
“你说的‘他’是指你们其中有个很强的…男人？”
露西毫不尤豫点头。
“是，很强！”
在弗拉基米尔边看路况边回头的情况下，她眼神执着，用看不起任何人的语气反复说着。
“一直…都很强！”
“追下去，不要怕。”
弗拉基米尔鼓起一口气，“操！就知道跟你们这帮玩命的合作准没错，我他妈爱死这种调调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