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沙的街头，无数火光闪现，新来的这伙儿人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荒坂警察的紧急频道内全部是有关于犯罪事实的描述和调度，一切都显得是那么混乱。
这不。
马上就有一台浮空车发出骇人的呼啸从漆黑如墨正在滴落雨夹雪的天空上拖拽着尾焰直勾勾扎向地面——
这是东郊电力厂遭遇袭击后的第十四个小时。
比躲在家里瑟瑟发抖好不了多少的荒坂塔灯火通明，只是这座塔的运作并非是为了抵御这些武装分子，对于公司独裁的东欧地区来说，总会时不时有这么一伙儿打着自由旗号的流浪者或者其他公司资助势力来掀武田的摊子。
不过此时非彼时。
武田真的慌了…
他想象中要用来攻击总部对他们纠察不休的特别行动总监v，并且可以牺牲棋子将另一个敌我不明的大卫干员一起拉下水的完美计谋破产了。
突如其来的雷霆手段，让病毒彻底失控…
没什么比计划胎死腹中更令人揪心了，对方对于信息的掌控密度好象比自己这个荒坂分部执行总裁高了好几个等级一样，另外他绝不相信病毒是偶然泄密，即使武田的妻子希姆已经重申这是来源于试验工厂的信息暴露还是不能抵挡他不安的心…
武田的判断是：d区存在着一个黑客能力远超于404和荒坂复盖的黑客，并非只有一堆佣兵和斗蛐蛐式争夺的胜利者。
希姆则是认为错失机会不可怕，眼下关键是将黑墙外的病毒重新夺回来。
【已接通】
伴随着字幕显现，武田微微发白的脸颊几乎深陷在眼窝中的双眼出现在了全息屏上。
这种独立于荒坂系统而特意斥巨资修建的东西链接的正是天外的通信，而一个几乎在人们津津乐道的荒坂夺权大戏中几乎不被提及的女人出现在了通信屏幕上。
眼下求助于真正的幕后主事之人是武田的当务之急——
“好久不见，武田。”
“希望你的联系没有在我哥哥的注视下…不是说北美分部已经对你们展开了调查么？”
美智子的办公间背后并非是星辰和夜空，相反是完美仿真地面的雨林窗外布景。
“欧共体分部的争取让赖宣屈服了…他只是派了一个难处理的高层黑客，另外有个毛头小子，还没查出以前的事情。”
武田沉声说道。
时间若是倒退个几年，他一定要尊称面前的女人为美智子小姐，时过境迁，他们倒成了对等的合作者。
荒坂这个姓氏，对于武田唯一的意义就是荒坂三郎，还有他自认为合格的继任者荒坂华子，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好伪装的了。
“以前的事”。
这是荒坂美智子这一批技术官僚才知道的秘密。
黑墙外挖掘的数据，最开始的源头华沙也在其中。
美智子看得出来之前ncx那件事他仍有怨气，只是笑道：“对于你女儿的事情我感到抱歉，不过既然你愿意主动联系姑姑甚至是我的话…我想我们的困境在某些方面是一致的。”
“武田，说问题，我们是一根绳儿上的蚂蚱，都想把赖宣除之而后快…”
武田看了眼在阴影里的希姆，夫妻多年默契，早已心照不宣。。
“华沙有一股不明势力，是一群黑客，至少我的部门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这伙人藏的太深，另外在入侵我们网络防火墙的过程中他们暴露了一丝痕迹并捕捉到了ai的痕迹。”
荒坂美智子点了点头。
“公司，荒坂在华沙一家独大…公司的资助也不奇怪，那么你想要什么？”
武田听闻美智子的询问，神色变了变说道：“这伙儿人的信息，处理掉赖宣的眼睛，然后让我们的计划提前加快。”
“relic技术在太空外泄已经传开了，我们从水晶宫度假回来的高管也证实了这个消息。”
然而美智子依旧和颜悦色。
武田甚至在这女人身上看到了一丝荒坂华子的影子…曾经的鸽子，被迫成为了离开地表的稚鸡。
“首先，relic技术不可能外泄…灵魂杀手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无法被模仿和创造的东西，它的代码象是古希腊关闭着牛头魔鬼的迷宫…反推只会创造一个四不象的东西。”
“另外你或许不知道，新美国和我们谈过，华子姑姑拒绝了这笔交易并拒绝了那个野心满满的白衣服女人（迈尔斯）——”
武田满脸诧异。
那为什么新美国的飞船几十年以来首次进行了合法发射？要知道欧空局的霸道有目共睹，凡是参与太空的任何计划都需要向其缴纳高昂的“技术税”，不仅如此，一旦非法发射的卫星只要在轨道内运行，那些和欧空局有着深度合作自诩为“新人类”的高骑士会采用各种手段毁坏卫星。
荒坂每年要向欧空局缴纳一笔高达十亿欧元的“维护费”。
赖宣之所以没倒下，是因为这笔钱赖宣从未赖帐。
华子在迈尔斯那儿话锋一转，“欧洲公司和欧空局没关系的十个里面只有一个，迈尔斯跪舔欧共体获得太空初步权利不奇怪。”
武田的心立马没那么焦躁了。
至少在目前，武田无需为自己身后没有底牌而担忧。
荒坂美智子轻声道：“你们丢失黑墙病毒的整体情况我已知晓，对你们整个黑客防线我的评价是只有流窜ai可以做到，我们怀疑是夜之城出现的某个ai…”
听到这儿，希姆的注意力也放在了悬空的影象上。
荒坂美智子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阴狠，“她和一个人类达成合作的事情我们已然知晓，在爷爷和姑姑近几年的一次设防捕捉过程中观察到了这个奇特现象，现在我们更认为是有一组独立于荒坂赖宣的人在暗中削弱你们。”
“你想一石二鸟，趁早放弃这个打算吧武田桑。”
“华沙不能丢，404目前仍在开采的数据对我们意义非凡，说不定有可以不借助之前方案让爷爷重生的手段，外面散落的科技谁也不知道迭代到了哪一步。”
武田起身。
“另外…爷爷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一阵惊雷！
高耸的荒坂塔吸收了这些雷电，窗外的强光伴随着武田以及希姆错愕的表情，好象美智子刚才说的话宛如幻听一般。
“什…什么？！”
“你是说三郎大人？！”
武田的表情象是如获至宝的孩子，从惊恐的错愕逐渐化开，变为一种近乎于疯狂的灸热，他连忙凑近全息影象，“这是真的吗？美智子小姐？”
美智子点点头，单手展开，微微退至后方，在美智子办公桌的某个投影设备上出现了一个身着和服的淡蓝色虚影，那一步步象是踏在武田的心脏上引得隆隆作响！
荒坂三郎！
这怎么可能？武田以为荒坂是用什么技术吊着三郎的身体…却没想到一个全息的形象就这么水灵灵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是真是假？
武田的眼神除了狂热有一丝怀疑。
不会是什么都无法表达的吉祥物么…
“健志，你还是这么能干啊…”
背着手的蓝色虚影俯视着武田健志，这个时候，高大的银发男人以武士跪坐的姿势缓缓跪下了…希姆也如同日式家庭主妇一般随着自己的丈夫恭迎主上。
“让…大人您失望了，我没有勇气，也没有手段进入夜之城，让您遭受了宵小之辈的侵扰…属下无法接受。”
武田低头，双手扩开，腰几乎与地面并行的鞠躬。
三郎挥了挥手，“为何这么说？万物皆有终结，樱花落下，树叶枯萎…但它们终究会来的。”
武田抬起头，泪水早已决堤。
“没有终结就没有开始，这只是该走的路而已。世间道路千万条，总有一条是你该走的，也有我该走的，站起来吧我忠诚的武士。”
武田听着老人能抚平一切不甘，他的智慧依旧存在。
一番寒喧，这个善于布局且对于人心掌握到极致的老者说道：“夜之城的现象令人意外，你在华沙的经营相比之下都是不足以称量的事情——我的孩子，一头善于背叛的野狼，如今学会放过嘴里的肉了，这令我非常担忧。”
赖宣在夜之城的退让，荒坂大人知道么？！
武田点头，“是的荒坂大人，迈尔斯的强势获得了收获，我也看不懂赖宣为什么在网络隔离开来的前提下被放开了。”
三郎叹了口气，“任何事物都有本质，赖宣的口腹之欲不是一般菜饭可以满足的，一个可以抗住饿眼睁睁可以看着食物被抢走的家伙一定是为了真正吃饱。”
武田思索片刻，“赖宣以进为退么？他想要什么？”
三郎斩钉截铁道：“新美国掌握部分灵魂杀手的事情赖宣早已知道，他需要一个比荒坂军队更为恐怖的超级武器，灵魂杀手的副本在神舆，由我亲自看管——想必是为了新美国制造的那个四不象（未反推完全的灵魂杀手）而做打算吧？”
“这不得不夸奖我的孙女和女儿，她们守护了我的灵魂，守护了荒坂的灵魂。”
武田无奈地看了一眼希姆。
“那看来是属下和内人多虑了…内人通过网络信息推测赖宣以及藏于暗处的势力在报复新美国，但这个说法没有直接证据。”
三郎轻笑，“报复？为何会报复…他以及他背后的人，其野心不是为了扩张荒坂，是为了毁灭！”
什么？！
武田和希姆面面相觑，为了毁灭？
赖宣是疯了么…
三郎不在这个令人伤心的问题上继续了，而是轻声道：“武田，我会给你派一把锋利的刀，一个曾经和我孙女有过缘分的年轻家伙，但你要小心克制使用，别被他戳伤了手。”
“在华沙的宵小我们亦有办法，有个远超日本本土设立的防火墙，专门诱捕那个企图进入神舆的程序…拿去吧。”
武田听闻继续追问道：“请问…那个暗处的势力到底是谁？”
三郎仿佛很是惋惜一般说道：“凛。我的儿子说他杀了弑父的凶手，但他并没有死。”
“夜之城的网络没有被荒坂和那家小公司以外的任何势力染指，反而被牢牢把控，那就意味着…杀死我的人还在夜之城。”
“把头扬起来看上面，那些沟渠里的阴暗虫豸不配称之为我们的敌人…”
武田听闻后深深鞠躬。
“是在下心乱了，华沙的局势我会立马收拾好，那些只不过是俄苏公司吉拉法支持的狂徒而已，我们当地会解决的…”
然而武田的提议被三郎立马给拒绝了。
荒坂三郎背过身伸出一只手，“交给他做吧，马上你会看到效果…另外你要保证华沙全部是你的，我们的计划会大幅提前，欧洲即将会让赖宣这个年轻的孩子接受人生也是最后几场失败。”
他？
武田不明所以…
就在此时。
浩瀚无垠的深空，漫天星辰下宛如圆盘和各种圆柱组装在一起的空间站高速运转，而下方此刻抛出一颗返回舱一般样式的东西，它以完美的弧度切入蔚蓝色星球的光晕，逐渐燃起火焰成为一颗橘红色的光点消失在了蔚蓝色中。
警告！
警告！
与空间站相比之下渺小的返回舱实际上尺寸接近十米，宛如鸡蛋一般，而内部结构却只有狭小的站立固定式乘员舱…一团宛如机械般黑乎乎的影子在上面束缚住，伴随着警告声和外面哗啦啦的大气摩擦声摇晃着。
【警告，即将打开反推设备】
【失效！失效！】
速度开始骤减，整个乘员舱中血红色灯带亮起逐渐逼近黑影。
轰！
摇晃不已几乎要解体的返回舱此时突然稳定了下来，世界安静地出奇——
噔！
一双血红的眼睛宛如野兽一般照亮了眼框周围雪白且黏腻如福尔马林中腐肉般的皮肤。
“一个从未死去的家伙，正适合，但我可不会变成这样的疯子。”
“用好它，健志。”
“他会好好珍惜这一次的人生，你也要。”
三郎如是说。
荒坂塔外，此时城市中的雨夹雪已然演变成了白雪，雪加雷，华沙象是要面临末世了一般。
然而城市里不休不止的战火还在持续，那些以对抗公司独裁的组织和势力让荒坂警察疲于应付，甚至有的人已经突破了战车堵塞的街道口向着里面冲杀而去。
荒坂塔似乎近在咫尺！
“给老子把油门踩死！这帮公司狗，我屮这帮丫的xue妈！”
嘴上暴躁，枪法更准，当然敌人的子弹都长了眼睛都躲着他，另外这家伙身上的义体不好惹。
狂暴行驶中的车辆他敢伸手提起路边猝不及防的荒坂士兵将其猛猛在车门上摔打然后如同死狗一般丢在另一边。
他看向身后的一车爆燃物…
“哼！”
“看你们的面子往哪儿搁！”
被雪掩盖的夜空上，尾部拽着降落伞从银白色被烧黑至黑灰色的鸡蛋状返回舱此刻速度赶得上全力开动的浮空车，照这样下去必然会砸在地上变成一摊铁饼…
然而这东西象是涨了眼睛一般，又或是被里面的人操控了一下，蛋壳侧面喷了一下高速气体，轨迹立马直勾勾向着荒坂巡逻和打着探照灯照亮地面的浮空车而去！
轰！
半空中重型浮空车象是瓦解的烟花，那颗微微变形的蛋壳硬度惊人，只是这次撞击后速度已然骤减！
形变的蛋壳上突然猛地突起！
里面象是关着一头野兽，轰！轰！轰！
形变的地方越来越夸张，然后在一阵不堪负重的呻吟中返回舱厚重的航天特种钢大门被踹开了，气流将其掀飞，里面那双血红的眼睛缓缓浮现了出来。
下方宛如蚜虫一般的汽车上，男人单手持枪死死盯着上方。
那是什么？！
舱门中一团和污染雪一般的灰白色头颅冒出，全身银白色和黑色镶崁的机械机构上布满生化警告的涂鸦。
“凛，你个令我恶心的杂碎。”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咻！
他把舱外当做平地一般一脚踏了出去，重量惊人的义体让他急速下坠，而下方的车辆开始猛烈击杀。
咚！！
吱——呀！
刹停在原地的车辆也被地面一直蔓延裂开的马路顶的跳了一下。
“操！”
车上的汉子单手撑在额头前，拼尽全力睁大眼想看看挡风玻璃外是什么东西出现了…然而只有一团荒坂塔下那些高楼大厦的霓虹混合痕迹，并有两颗圆滚滚的血红色光球…
“你他妈谁啊？！”
“摔不死你丫的！”
自由阵线的人嘴上功夫都是地下街头淬过毒的。
这么高除了机械的东西，人也得完蛋草！
然而正当他看着慢慢稀薄的白色烟雾中有什么的时候，一阵轻微的响声传来…
汉子啥时间瞪大了眼。
雾气中一个躬身如豹足有三米多高的机械正在做预备起跑的姿势，仅仅是一眨眼，五十米的巨力就让他以单手成拳的姿态从车体中钻了过去…
那一瞬间，颅骨，车子的中控台，座椅，还有零零散散的机械结构瞬间爆开，后面的爆炸物也在瞬息之间变为一团亮光。
轰隆隆！
呼啸和白光将影子搅碎，而那个以自身为子弹的家伙依旧保持着单手出拳俯身的姿态，一颗电子眼球从他攥着的手里掉落在地面上蹦蹦跳跳的，象是一颗橡胶球一般…布满脏污和血丝的那个明亮窗口此刻仿佛在看着这恐怖的一幕。
“嗬…”
“唔啊啊啊！”
那家伙跟刚出笼的野兽毫无区别，在爆炸中嘶吼，让远处正疲于作战的荒坂士兵和亢奋的阵线反抗者一阵错愕。
大口喘着粗气的亚当眼中，他只看得到义眼血灾筛选的敌对信息，强行黑入网络，找寻附近敌人，亚当渴望着许久不曾来到的杀戮。
死亡就象是虚无，那种断带的感觉令他恶心。
“废物，我会亲手撕碎他的头颅，踩烂你的尸体，只有我，才可以叫做亚当…”
说罢，这头机械怪物以可怖的速度让他眼里的一切活物都遭受了无法承受的暴力伤害，华沙荒坂部队和警察在命令下有序撤退，接下来总会有人控制这头野兽的，他们只觉得解气，饶是这东西让他们很多兄弟都被无辜波及了。
一瞬间！
在血和冰雨的深处，倾倒着宛如瀑布一般脏污水的地下世界，灯红酒绿且被上方似乎遮住了一丝寒冷的d区酒吧内，一双眼睛似乎心有灵犀一般睁开了。
林跃定定看着面前沙发上蜷缩着宛如小猫一般谁找的萨沙，还有靠在墙壁戴着超梦头环的露西，琦薇一直坐在林跃身旁微微抬着头在用全息影象打一款老旧的横屏游戏。
“怎么了？”
面罩上夹着一根细长香烟的女人侧过眼睛，一心二用打过了最终困难的boss。
林跃微微摇头。
他不能说，因为就在刚刚，拓扑预测往回倒了一下。
也许林跃不知道，自己因为丽贝卡而产生的怒气三郎压根没算到，自负的老龙下了错误的判断，但却给林跃在欧洲的第一站带来了一个早该掩埋在尘土里的强敌。
【五十年前荒坂塔爆炸的时候，摩根黑手死了，亚当重锤呢？
【有人说他只不过是活死人的副本，有人则说他就是胜利者】
当然，拓扑预测中开始变化的结局最终还是定格在了失败和一丝生机之间，也就是有什么东西出现影响林跃的胜率了，只是画面中并未出现亚当重锤，他仅仅是觉察到了一些变化。
“很少看你突然惊醒，还以为你挂在网上研究那个病毒呢。”
琦薇无奈地站起身，她的摸鱼时间结束了，几乎毫无顾忌在朋友们面前就把身上的大衣脱掉光着脚径直走进了后面的黑客室内。
林跃避嫌将头侧过。
良久他轻声道：“萨沙，那个跟你说话的家伙…联系过你么？”
睡眼朦胧的萨沙哼唧了一声，“哎呀，这钱我都不想出…”
反正被救了就很丢人了，萨沙要不是本着要向林跃坦诚的心思…她都该把这个事情烂在肚子里的。
“不是钱的事儿，我想…快点让武田出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