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眩晕感远超以往。并非简单的空间扭曲,而是仿佛被扔进了一个疯狂运转的搅拌机,四面八方都是破碎的光影和撕裂般的空间乱流。林夜周身灰蒙蒙的混沌之气剧烈波动,将大多数袭来的空间碎片湮灭、同化,但仍有几道特别锋利的乱流划过,在他坚韧的皮肤上留下浅白色的印记。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条由腐烂内脏和破碎星辰铺就的黏滑管道中高速滑行,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腥气几乎凝成实质,疯狂地试图钻入他的七窍,侵蚀他的神智。耳边不再是虚无的风声,而是亿万亡魂叠加在一起的、细碎而持续的痛苦哀嚎与疯狂低语,试图瓦解他的意志。
“坚守本心,万物归墟!”林夜心中默念混沌法则总纲,神魂内核处的混沌星核光芒大放,将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强行排斥在外。他双眸之中,左眼浮现旋转的星云,右眼沉淀着归墟的黑暗,冷冽地观察着这令人绝望的通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前方猛地传来一股巨大的排斥力和吸引力交织的诡异力道!
砰!
林夜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掷出,重重砸落在某种坚韧而富有弹性的实质物体上。周身的混沌领域自动激发,抵消了大部分冲击力。他一个翻滚半蹲在地,警惕地环顾四周。
入目景象,饶是以林夜的心志,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里仿佛是星界古树一条主根须的内部,但早已面目全非。原本应该散发着柔和生命荧光的管壁,此刻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紫色,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活化淤泥般的腐败物质,这些物质如同呼吸般缓缓蠕动,不断渗出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管壁本身布满了扭曲的血管状凸起,里面流淌着暗红色的、如同脓血般的能量。
而这片被腐蚀的根须空间的中心,正是火种密钥警示的那个“腐化之种”!
那是一个约莫房屋大小的巨大肉瘤,通体呈暗紫色,表面布满了不断开合、流淌着粘液的孔洞,以及无数扭曲的、痛苦的人脸浮雕,仔细看去,那些人脸竟与之前遇到的星灵族、乃至一些陌生种族的特征隐隐相似!肉瘤如同心脏般强劲搏动着,每一次收缩,都从与古树根须连接的部位抽取大量精纯的生命能量,使其表面光芒愈发黯淡;每一次舒张,则喷吐出浓稠如墨的腐化气息和大量新生的、形态不定的腐化生物雏形!
这“腐化之种”散发出的腐朽与疯狂意志,如同实质的海啸,一波波冲击着林夜的混沌领域,令领域边缘都开始泛起涟漪,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它似乎也察觉到了林夜这个“异物”的闯入,肉瘤表面那些痛苦人脸齐刷刷转向林夜,空洞的眼眶中亮起嗜血的暗红光芒,一股更加狂暴的恶意锁定了他!
“必须速战速决!”林夜心知,在这里多待一秒,就多一分被彻底侵蚀同化的危险。而且洞窟那边的战友们,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
“混沌劫雷,再临!”
林夜没有丝毫犹豫,双手结印,引动周身混沌之气!这一次,劫雷并非从天而降,而是直接从他撑开的混沌领域中滋生!无数道灰白色的扭曲电蛇,带着湮灭万物的气息,如同暴雨般劈向那巨大的腐化之种!
轰!轰!轰!
劫雷狠狠砸在肉瘤表面,炸开一团团暗紫色的腐化能量云雾,留下焦黑的痕迹,甚至将几个喷吐腐化生物的口器炸得粉碎。肉瘤剧烈颤抖,发出尖锐刺耳、直抵灵魂深处的嘶鸣,那些痛苦人脸的表情更加扭曲,充满了怨毒。
然而,这足以重创之前那根巨大触手的劫雷,竟未能将这腐化之种彻底摧毁!它表面的腐化肉膜拥有极强的韧性和再生能力,焦黑的伤痕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修复!而且,它被攻击后,仿佛被彻底激怒,搏动得更加剧烈,喷吐腐化生物的速度陡然加快!
数十只刚刚成型、散发着恶臭的腐化飞蛾和爬行者,嘶嚎着扑向林夜!它们的力量或许不强,但数量众多,而且悍不畏死,试图用身体消耗林夜的力量。
“麻烦!”林夜眉头紧锁,劫雷虽强,但消耗巨大,且对这腐化之种的本体效果似乎打了折扣。他一边运转混沌星核,疯狂吞噬周围混乱的能量(包括部分散逸的腐化能量,经过混沌之气的转化,化为己用),一边施展身法,在狭窄的根须通道内闪转腾挪,双指连连点出。
道道凝练的灰色剑气如同穿梭的流星,精准地点杀着扑来的腐化生物。每一指点出,都有一两只腐化生物核心被击碎,化为飞灰。但他的心神,绝大部分都锁定在那不断修复、甚至气息还在缓慢增长的腐化之种上。
“常规攻击效率太低……必须找到它的核心弱点!”林夜目光如电,扫视着那巨大的肉瘤。混沌星核高速推演,分析着其能量流动规律。同时,他掌心的火种密钥也传来一阵阵愈发清晰的灼热感,并非预警,而是一种……指向?
林夜福至心灵,分出一缕神念沉入密钥。密钥传递来的不再是星图,而是一段关于“腐朽低语者”力量本质的模糊信息片段:【……腐化规则……基于生命负面情绪与终结概念……核心弱点为“存在悖论”……纯粹的“无”或极致的“创生”
“存在悖论?纯粹的‘无’?极致的‘创生’?”林夜心中急转。混沌之力包罗万象,既有归墟之“无”,亦蕴生灭之机,或许可以模拟?
他尝试着将混沌之力向“归墟”、“终结”的方向极致凝聚,右手掌心,一点极致的黑暗开始浮现,那黑暗并非虚无,而是连光线、能量、概念都吞噬湮灭的“无”!
“混沌大寂灭指!”
林夜一指点向腐化之种!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丝线,无声无息地射向肉瘤!
嗤——!
这一次,效果截然不同!黑色丝线所过之处,那些坚韧的腐化肉膜如同阳春白雪般消融,留下一条无法愈合的、散发着纯粹虚无气息的伤痕!肉瘤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叫,搏动都为之紊乱!有效!
但林夜也闷哼一声,脸色微微一白。极致凝聚“寂灭”之力,对现在的他来说负担极大,而且他发现,这“寂灭”之力虽然能创伤肉瘤,但似乎……也在某种程度上被这腐化环境所克制?仿佛“寂灭”与“腐朽”是相近的规则,难以彻底根除?
就在他思索之际,那腐化之种似乎被彻底触怒了根本!它整个肉瘤猛地收缩到极致,然后轰然膨胀!表面所有的人脸同时张开嘴,发出一种超越听觉的、直击灵魂本源的尖啸!
“腐朽之嚎!”
林夜只觉神魂剧震,混沌领域剧烈摇曳,仿佛要被这蕴含规则之力的尖啸强行撕裂!就连混沌星核的运转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与此同时,肉瘤顶端,最大的那个孔洞猛地张开,一颗高度浓缩的、内部仿佛有无数微小骷髅头在哀嚎的暗黑色能量球凝聚而成,锁定了林夜!这颗能量球散发出的毁灭波动,远超之前触手凝聚的那一颗!
生死危机,间不容发!
林夜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全力催动混沌星核,准备硬抗这恐怖一击。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掌心的火种密钥,那枚暗金色的“起源星图”碎片,突然不受控制地自动飞起,悬浮在他胸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那光芒并非简单的亮光,而是蕴含着无数文明信息、星辰生灭、规则轨迹的智慧之光!光芒照耀下,那腐化之种发出的“腐朽之嚎”仿佛被削弱了不少,而那颗即将射出的毁灭能量球,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不稳定波动!
密钥表面,那些玄奥的光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动、组合,最终在林夜惊讶的目光中,投射出一幅微缩的、但却无比清晰的立体结构图——正是眼前这腐化之种的内部能量核心构造图!图中清晰地标注出了一个不断闪烁的、由无数负面情绪和腐朽规则缠绕而成的“核心结点”!
【推演完成……目标弱点解析……核心结点坐标锁定……建议使用“创生”属性法则攻击……】密钥传来一段清晰的信息。
创生属性?林夜福至心灵,混沌之力瞬间转化,从极致的“寂灭”转向蕴含无限生机的“创生”!他左手指尖,一点充满生命气息、柔和而纯净的绿色光芒开始凝聚,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顽强的、净化一切污秽的意境!这是他观摩星界古树生命法则,结合自身混沌之道,初步领悟的一丝“混沌创生之力”!
林夜将这一缕微弱的创生之力,与自身磅礴的混沌能量结合,屈指一弹!一朵略显虚幻的、花瓣由无数细微法则符文构成的青色莲花,悠悠然地飘向腐化之种,目标直指密钥标注的那个核心结点!
这朵莲花看似缓慢,却无视了空间距离,下一刻,便直接出现在了肉瘤内部,在那疯狂搏动的核心结点上,悄然绽放!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清脆的碎裂声!
嗤嗤嗤——!
纯净的创生光华自肉瘤内部爆发开来!所过之处,那些暗紫色的腐化物质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融、净化,化为缕缕青烟!那核心结点上的无数痛苦人脸,发出了最终解脱般的叹息,随即消散无形!
“嗷——!!!”
腐化之种发出了垂死的、充满不甘的尖啸,庞大的肉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崩溃,最终化为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色脓水,然后被残余的创生之光彻底净化殆尽!
随着腐化之种的毁灭,这根被侵蚀的主根须内,那令人窒息的腐败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虽然管壁依旧破损严重,弥漫着污秽,但那种源源不断的腐化源头已经消失。
林夜长长舒了一口气,脸色苍白,额角见汗。刚才连续施展极致属性的混沌法则,又催动了初步领悟的创生之力,对他的消耗极大。他伸手接住缓缓飞回的火种密钥,密钥的光芒也黯淡了不少,显然刚才的推演和弱点标注也消耗了它不少能量。
但此刻,密钥与他之间的联系,似乎更加紧密了一丝。
就在这时,整个根须通道再次剧烈震动起来,但这一次,并非来自攻击,而是仿佛某种沉重的枷锁被打破,古树本身正在焕发新的生机!通过残存的根须连接,林夜能模糊地感觉到,主洞窟那边的压力骤然减轻了。
“成功了……”林夜不敢久留,这里的空间依旧不稳定,腐化气息也未完全散尽。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沿着残存的根须脉络,朝着主洞窟的方向疾驰而去。
当他冲破一层柔和的星光壁垒,重新回到星界古树的主洞窟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但危机已然解除。
霍震岳、暴熊王等人浑身浴血,拄着兵器喘息,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贞德和艾薇娅脸色苍白,但眼神明亮,正在联手催动星光与圣光,净化着洞窟内残留的腐化气息,并修复着那处被破开的根须墙壁。
看到林夜安然返回,所有人眼中都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林龙首!”
“你没事吧?”
林夜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他走到那处被修复的墙壁前,看着逐渐被新生根须覆盖的破损处,沉声道:“腐化之种已毁,但这里的腐化……恐怕只是冰山一角。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沉眠之谷。”
艾薇娅重重点头,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古树传递信息……‘腐朽低语者’的意志因核心衍体的死亡而震怒……更多的爪牙,正在从坟场深处苏醒……我们必须赶在它们合围之前,找到星灵族留下的‘方舟’!”
更大的风暴,正在文明坟场的深处酝酿。而他们的逃亡与探寻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