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北江突降大雪。
沉凌川躺在被窝里,强撑着睁开眼睛,呼吸灼热。
偏头看着窗外鹅毛般的雪片扑簌簌落下,他起初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胃里空空荡荡,火烧火燎的。
他挣扎着爬起来,加热了点儿昨天的粥,喝完之后吃了退烧药,可没过多久全都吐了。
浑身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一样,实在太难受,又重新躺回被窝。
这次病得太突然,他好象长这么大也没烧得这么久,一般都是硬抗两天就好了。
电话响起,是许晚芳打来的,询问他的情况,说是北江几个城市都下大雪了,火车暂时停运,高速也封了,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沉凌川怕他们担心,强撑着精神说自己没事儿,就是有点着凉,让他们不要大惊小怪的。
许晚芳听他嗓子都哑了,心中担忧,又叮嘱了几句,说是会尽快想办法赶回去,这才挂断电话。
沉凌川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胃里空空的,心里也象是空了一样。
打开微信,他和温雪的对话还停留在三天前。
他说不过去找她了,让她自己注意安全。
而她没再发消息过来。
他想和她说些什么,可手指在按键上方悬停几秒,又什么都没说。
慢慢透了口气,头疼得如同针扎。
疲倦和疼痛一并袭来,他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再次陷入灼热梦境之中。
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电子门锁打开的声音,还以为是爸妈回来了,他也没睁眼。
紧接着,柔软微凉的触感贴在了他的额头上,随后是熟悉的女声:“沉凌川?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沉凌川慢慢睁开眼,视线飘忽了一会儿,才定格到女人的脸上,有着一瞬间的恍惚。
“我是在做梦吗?”他声音哑得不象话。
温雪弯腰看着他,轻声回答:“执政官说你发烧了,让我们过来看看情况。”
沉凌川缓缓眨了眨眼,想问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后来一想,应该是爸妈给的临时密码。
嗓子实在太疼,他不想说话。
温雪身后跟着一位医生,姓杨,是部队医院的,沉凌川认识他。
杨医生给他做了采样检查,只是风寒感冒,可比较严重的是发烧反反复复,听说已经好几天了,吃药也不见效。
而且听他说,今早吃的药还吐了。
“打支退烧针吧。”杨医生示意温雪去准备。
沉凌川游走的心神突然归位:“不用不用!我喝点热水就好了咳咳”
话说得太快,直接被呛到,沉公子咳嗽了几声,忙又说:“真没事,我从小到大生病都不去医院,抗一抗就过去了,真的!”
一番话说完,喉咙已经疼得不行。
“不行。”温雪态度略显强势,“都烧成什么样了还要硬扛着?再拖下去脑子烧坏了怎么办?”
她轻抿嘴唇,垂眸望着他,提醒:“而且这是执政官吩咐的,我们不可能就这么回去。”
沉凌川小声嘀咕:“把他搬出来也没用,我也不怕他”
温雪没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望着他。
杨医生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心知肚明地笑了笑,对温雪开口:“沉少爷情况不是很严重,具体治疔方法我也和你说过了,那就麻烦温护士长先照看一下吧?我回去和执政官汇报一下,这面有什么事再告诉我。”
杨医生很有眼力见儿地离开。
他走后,沉凌川整个人又瘫软几分,扯着被子蒙住了脑袋。
呼吸热的熏人,整个被窝都象是着了火一样,他只好又把被子扯掉,却刚好对上温雪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眼皮有些沉,但沉公子还是艰难询问:“你怎么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温雪声音清冷,“都烧得不省人事了,也不告诉我。如果不是执政官让杨医生过来,我都不知道你这几天一直病着。”
她轻轻地透了口气,细细碎碎的疼痛从心上蔓延,即便知道此时问这些不合适,可还是目光固执地望着他。
“沉凌川,你是想和我分手吗?”
“没有!”沉凌川顿时急了,挣扎着向她伸手,握住女人的手腕。
温雪想要躲开,可对方掌心滚烫,她又忍着没动。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沉凌川急着解释,说完又咳嗽了两声,尴尬地扯了扯唇,“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担心”
即便表面上不说什么,可除夕那晚,那个男人的那番话还是在他心里狠狠地戳了一下。
但他不敢问她,也不想问她。
就算被她利用了,那又怎样呢?
就象他和那男人说的一样,他还有被利用的资本。
只不过,心里终究是不痛快的,不舒服的很难受。
所以除夕那晚,从她家离开之后,他没有回家,也没去什么游戏厅,只是一个人去了江边看烟花,坐在那里一整晚。
起初,烟花绚烂,漫天炸开,美得无法形容。
可慢慢的,零零散散的几朵烟花之后,天空重新变得安静,空气中只留下焦灼难闻的气味。
他坐在空旷的江边,寒风凛冽,吹得脸生疼,却吹不散心里浮动的阴霾。
回想起这段时间和温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每一段记忆碎片都是热情又快乐的。
可现在,那些快乐却象是隔着一层烟尘,他无法看清。
不知道那片朦胧背后,那快乐究竟是真是假。
温雪深吸了一口气,缠绕在心头的束缚似乎解开许多,声音重新恢复了理智。
“不想让我担心,就先把病治好,其他的事,等好了再说。”
说罢打开医药箱,准备好针筒药水酒精棉球。
沉公子看着她这番动作,紧紧地抓着被子,连昏昏涨涨的脑袋都清醒了几分,吞吞吐吐地试图反抗:
“吃药不行吗?我我不想”
剩下两个字到了嘴边,又被对方清清冷冷的一个眼神堵住。
温雪上下打量他一眼,疑惑反问:“你不会是害怕打针吧?”
“我不怕!”沉公子梗着脖子否定,“怎么可能呢!别开玩笑了!”
可抓着被子的手指,却不自觉地紧了紧,滚烫的掌心也被汗水浸湿。
温雪催促:“那就快点儿趴过去,别磨蹭。”
烧了好几天了,要不是仗着年轻身体好,早被抬到医院了,还能有力气讲话才怪!
沉凌川欲哭无泪,知道已经无力回天,只好默默抓过抱枕,脸埋在里面。
冰凉酒精擦过肌肤,他顿时瑟缩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发抖,枕头中传来他闷声闷气的恳求:
“你你轻点儿”
话音未落,尖锐疼痛袭来,沉公子几乎是下意识地惨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