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行远再次睁开眼,已是七日之后。
神识虽恢复了些许,但寿元被剥离的那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短时间内却无法尽去。
他缓缓坐起,神识内探,只见体内灵力干涸,仿佛被彻底抽空的河流一般。
“师兄!”
就在此时,静室外,董虎焦灼的声音穿透石门。
陈行远宽袖轻拂,一道微光闪过,洞口的禁制悄然散去。
一道魁悟的身影几乎是跌撞进来,目光急切地扫过室内。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密室中央悬浮着的一团金色光茧。
再转向榻上,只见陈行远面容苍白盘膝而坐,鬓角处,赫然多了两抹异样的银霜!
“师兄!”
董虎喉头一哽,声音瞬间变了调,“你…你这是…沉师妹她…?”
陈行远没有言语,缓慢抬手指向光茧。
“这…这茧里是沉师妹?!”
声音中充斥着难以置信, “她有救了?!”
陈行远微微颔首,声音低哑,“恩…算是吧。”
这轻飘飘的四个字,陈行远说的平淡,然而落在董虎耳中,却象匕首剜心一般!
徜若师兄真的救活了沉师妹,这等逆天改命之举,单是想象其难度,便知所需付出的代价必然是…
他不敢深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直窜上来。
“都怪我!怪我修为低微,帮不上忙,才累得师兄你…”
话音未落,“噗通”一声闷响!
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八尺壮汉,竟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
头颅深埋,宽厚的肩膀剧烈地颤斗着,泪水倾刻间,洇湿了衣襟和石砖。
陈行远看着他痛苦自责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复杂。
“莫说傻话…外间…情况如何?可还…安稳?”
董虎猛地抬头,胡乱用袖子抹去泪痕,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霍然起身, “师兄!你安心修养即可!外间一切无须担忧!一切有我呢!”
话音未落,人已如一阵狂风般卷出了静室。
陈行远望着他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虚弱地牵动嘴角, “还是…这个性子…”
静室外!
“周元!周元!”
董虎扯起嗓子叫喊。
“弟子在!”
一声清亮的回应立刻响起。只见周元缠着的白色纱布的身影,几乎是瞬间从旁边闪出,动作迅捷,显是守候已久。
董虎虎目如电,迅速扫过四周。
不远处,包云、唐果、刘石以及张猛的身影正聚在一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边,
眼中写满担忧、关切,以及缺少主心骨的迷茫。
“师叔,师尊和沉师叔…他们怎么样了?”周元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急切。
董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重重拍了拍周元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随后开口下令!
“周元!从此刻起,你寸步不离,给我守住洞口!没有我的亲口允许,不得允许任何靠近!”
“是!弟子遵命!”周元挺直脊梁,抱拳领命,眼神瞬间坚定。
董虎的目光扫向远处的包云等人!
声音洪亮地补充道:“你们其他人,安心养伤!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专心恢复便是!”
这话既是命令,也是安抚,此时他作为太一观辈分最高的人,必须站出来,带领大家。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
一股无形的压力悄然弥漫开来。
三道身影,无声无息地从侧方缓缓踱出。
筑基期修士特有的灵力波动,虽未刻意释放,却如同山峦厚重!
当先一人,身着墨绿锦袍,面容清癯,目光淡淡扫过董虎,这才落在那紧闭的洞府石门之上。
此人名为林海,自东海修仙界远道而来!
近年来,异族肆虐,人族告急,东海许多修士,有感于人族存续之艰,或受宗门派遣,或自发前来这前线抗敌。
各处灵脉产出的资源,其实很大一部分,正是为了供养这些远道而来的援兵。
林海,便是其中之一。
林海左侧,是一名身材微胖、脸上似乎总挂着三分和煦笑意的中年修士——钱昌有。
他出自长明治下的安阳钱家,据说这钱家一门四筑基,冠绝安阳。
右侧之人,则与钱昌有形成鲜明对比。
他面容冷峻如冰,怀抱一柄长刀,眼神锐利,名为杨明川,出自长明县杨家。
风大海离去时,因溪石涧位置紧要,便留下这三位筑基强者临时驻防。
董虎魁悟的身躯如同铁塔般矗立在洞口, “原来三位前辈。不知三位驾临,有何吩咐?”
钱昌笑意 “和煦”,抢先一步开口, “呵呵,董小友不必紧张。
我等奉命驻守这溪石涧,首要之责便是确保此地安稳无虞,上下安心。”
“不知陈掌教伤势恢复得如何了?沉道友那边…可还有转寰之机?”
董虎心中陡然警剔,面上却不动声色 “多谢钱前辈挂怀!”
“师兄消耗过度,静养些时日想来便无大碍。至于沉师妹的具体情形…”
他微微摇头, “此乃师兄亲自施为,其中关窍,我等亦不知。恐怕…还需等师兄出关才能明言。”
钱昌有笑容微凝, “哦?原来如此。陈掌教无恙便好,既如此可否让我等探望片刻?”
“前辈见谅!” 董虎拒绝的利落坚决。
“……呵呵。”
钱昌有脸上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紧皱的眉头死死打量董虎片刻,猛然拂袖而去!
一直在旁沉默的林海,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看不出任何情绪,随后转身跟着钱昌有离去。
“听说他刀法不错。告诉他,等他出关…”
杨明川的目光如刀, “杨某,寻他切磋一二!”说完,抱着长刀,也追着前两人离开。
直到三人走远,董虎紧绷如弓弦的身体才猛地一松。
他剧烈喘息,这才惊觉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此刻冰凉刺骨!
以炼气期境修为,硬顶着三位筑基强者的威压,若非倚仗宗门威势带来的底气,以及自身悍勇心性,他方才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何谈应对!
董虎抬手抹去额角的冷汗,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哼…这姓钱的,假模假样的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纵然董虎平日里神经大条,此刻也能明显感觉到,钱昌有那异样的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