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两年光阴倏忽而逝。
年年岁岁竹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太一观后山。
当年稚气未脱,竹林较技的两人,如今已大不相同,
十六岁的周元,身形挺拔如松,多了份沉稳的英气。
十九岁的包云,则愈发显得俊美非凡,甚至隐隐透着一丝妖异。
此刻,依然在那竹尖与竹影婆娑的空地之上。
包云双手掐诀,龙泉、观澜双剑横空,如游龙穿梭,剑势刁钻凌厉,依然是双剑同御!
然而,此时的周元,再不复当初那般被动,却显得游刃有馀。
一柄中品燕翎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稳稳压制着两道飞虹。
两人虽同为炼气五层,但如今周元听潮五引已成,在这小小的南安之地,炼气中期修士中,恐怕已难觅敌手。
包云轻叹一声,剑指一收,双剑乖巧地飞回背后剑匣。
他无奈摇头:“师兄,你刀法有成,真是越来越难缠了。”
妖异的眸底,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阴霾与不甘。
如今看来,当初千嶂山妖兽异动,他父母惨死妖兽口中,定是铁臂族所为!
然而剿灭罪魁祸首铁臂族一战,他修为低微,却连参战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竟连小他几岁的周元也……
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轮椅扶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青筋毕露。
“要是能修成三剑同御,那或许能一较高下!”
这套记载于《沧海剑诀》附录中、虽非正式招式却威力奇诡的御剑之法威力。可惜,炼气五层的灵力,驾驭双剑已是极限。
周元收刀入鞘,无声地走到包云身边,将手掌重重按在他因用力而微微颤斗的肩膀上。
一切言语,皆在不言中。
竹亭内。
陈行远与谢南乔相对而坐,石桌上清茶氤氲。
“师兄,观里近三年的收支,都在这里了。”谢南乔将一枚玉简推到陈行远面前,“另外,今年升仙大会新录了四位仙苗,资质……皆属寻常。”
陈行远伸手接过玉简,指尖传来微凉触感,微微颔首:“仙苗难得,良莠本由天定,强求不得。”
神识探入玉简,一行行清淅的帐目信息浮现:
收入:总计 贰万陆仟壹佰陆拾捌灵石 (26,168)
紫玉灵米:陆佰柒拾灵石 (670)
临水泽年租:壹仟伍佰灵石 (1,500)
一味坊红利:贰仟壹佰柒拾捌灵石 (2,178)
短鬃猪出栏:贰万壹仟捌佰贰拾灵石 (21,820)
支出:总计 壹万陆仟叁佰叁拾陆灵石 (16,336)
丹药、灵材等修炼资源支出:伍仟肆佰捌拾捌灵石 (5,488)
稻杆采购、法阵损耗等杂项支出:陆仟柒佰伍拾贰灵石 (6,752)
盈馀:总计 陆仟叁佰伍拾灵石 (6,350)
年均盈馀:约贰仟壹佰壹拾陆灵石 (2,116)
陈行远收回神识,心中了然。
短鬃猪的养殖已完全步入正轨,按计划年出栏稳定过百头,利润贡献巨大。
然而,这几乎已达清河县本地灵肉市场的饱和极限,再想扩产,便只能走出清河,不管人力还是实力,太一观目前都不具备。
紫玉灵米除自给外,已能稳定外售盈利。
至于青玉灵米,除去观内消耗,已悉数供应给自家的一味坊作为稳定原料来源。
整体而言,太一观的财务状况对比数年前捉襟见肘的日子,已是好上许多。
但随着摊子铺开,弟子增多,尤其是对传度子弟的大力培养,再加之他们三人修为渐长,所需丹药、灵物品质与消耗量激增,开销也随之水涨船高。
这每年两千馀灵石的盈馀,在筑基期的庞大需求面前,依旧显得杯水车薪。
“一味坊如今经营得有声有色,”
陈行远看向谢南乔,语气带着赞许和一丝关切,“可曾遇到过什么棘手的麻烦?清河虽小,鱼龙混杂之处未必没有。”
谢南乔闻言,唇角几不可察地一撇, “师兄多虑了。不过一间寻常铺面,些许磕绊锁碎,自有章程应对。若连这点小事都需劳烦师兄定夺,”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清傲与自信,“倒显得我们太过无能了。”
微风穿林,竹叶沙沙,茶香氤氲,亭内一时静默。
“师兄——!!!”
一声带着哭腔的悲嚎,自天边炸响,瞬间撕裂了竹林的宁静!
董虎的身影裹挟着狂风与悲怆,跌跌撞撞地落下,未及站稳便已哽咽难语:“师兄!陈前辈……陈前辈他……不行了!!”
轰!
陈行远手中的茶杯“啪嚓”一声捏得粉碎!
心道不妙,瞬间拔地而起,穿云梭随之出现,化作一道流光,直奔玉霜峰而去。
陈洪自落户太一观,便极少踏足主峰。
只在养殖场外,亲手搭建了一处简陋却干净的小院,独居于此。
唯有陈天宝偶尔过来作伴,却也总被他心疼地撵回主峰修炼,生怕眈误了孙子前程。
此刻,小院内外已挤满了人。
石铁与红缨还好,散修出身的他们早已见惯了生离死别。
赵小燕无声垂泪,尤如霜打的茄子,悲戚地守在门口。
主卧内。
陈洪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面容枯槁灰败,如同风干的树皮,死气沉沉地缠绕着他。
曾经矍铄的身形此刻瘦削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盖在薄被下几乎看不出起伏。
每一次呼吸都微弱而艰难,仿佛随时会断绝。
他这一生,不是什么叱咤风云的大能,也没有惊心动魄的壮举。
有的只是尝不尽的人间至苦。
早年一介散修,无依无靠,数十年风刀霜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未消,又以残烛之躯,拉扯独孙长大,费劲心力为其谋求仙路。
他那浑浊的目光里,刻满了在夹缝中求生的疲沓与沧桑。
以致本源有损,留下遍体暗伤。
晚年入得太一观,本可颐养天年,他却将整个观内赖以生存的支柱产业——短鬃猪养殖场,一肩挑起。
夙兴夜寐,事必躬亲,无数个日夜的精心操持、耗尽心力的钻研改进!
观中人只看到产出日增,灵石充盈,又有几人窥见他深藏眼底的疲倦?
这份呕心沥血的操劳,无声无息地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寿元,又榨干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