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山。
当悠扬的晨钟穿透朦胧的晨雾。
李时青痛苦地从大通铺上“蛄蛹”了起来。
“得…又是最后一个……” 他小声嘟囔着,感觉一双眼皮正在拼命的抗议,就是不愿睁开。
李时青艰难的爬起床来,自小娇生惯养的他这一年可算是遭罪了,没有锦衣玉食,没有仆役服侍,只有坚硬的通铺与读不完的早课。
磨蹭着洗漱时,冰凉的山泉水激得他一个哆嗦,睡意这才消了大半。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饥饿感,他眼珠一转,熟练地摸向唐果枕下——果然有几块糕点。
捻起一块塞进嘴里,浓郁的甜香在舌尖化开,瞬间抚平了腹中的空虚,幸福如此简单
“青哥,该去早课了。” 唐果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
青色道袍一丝不苟,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背脊挺得笔直,宛如坚韧的小松树。
“唔…唔…知道了知道了!马上…马上就好!”李时青一边努力咀嚼,同时灵力微运,道袍便自行飞入手中。
唐果眼神骤然明亮,艳羡不已。
入门一年多,其他人还在引气入体,唯有李时青已炼气一层。
偏偏他却是最不努力的。
早课大殿内,檀香袅袅,氤氲着令人昏昏欲睡的气息。
算上包云、陈天宝、赵小燕这三位传度弟子,以及李时青、唐果等六位记名弟子,一共九人盘膝而坐。
前方引领早课的,已不再是脾气火爆的董虎,而是换成了新一代首席大弟子周元。
自董虎前往清河坊操持“一味坊”后,这每日引领诵经、指导引灵吐纳的重任,便落在了他肩上。
殿内暖洋洋的空气混合着宁神的檀香,仿佛有魔力一般。
不过片刻功夫,坐在后排的李时青眼皮就开始不由自主地打架。
脑袋一点一点,象是小鸡啄米。
反观他身边的唐果,腰背挺得如同标枪,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周元,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
而周元正讲解着几种基础灵植的辨识要点,目光扫过下方,恰好捕捉到那颗摇摇欲坠的小脑袋。
他眉头微蹙,声音陡然一停:
“李时青!”
“在!”
李时青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眼中还带着未散的迷茫,动作幅度之大,险些带倒旁边的唐果。
殿内所有目光亦瞬间聚焦过来。
“你来说说,‘七叶花’的型状及功效。”
李时青定了定神,脸上那点迷糊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从容不迫的自信。
“回周师兄,”
“七叶花,茎青紫直立,高约尺半;
叶片七片轮生,形似柳叶,背面密布银白色绒毛,触之有微刺感;
夏末秋初,顶生淡黄色小花,聚成短穗状花序。”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药性纯阳燥烈,茎叶汁液有驱虫辟秽之效,捣碎外敷可解寻常蛇虫叮咬之肿痛;
若取其干燥花穗,与阴属性的半边莲按三比一之量,辅以晨露文火合炼成‘祛毒散’,可解多种阴寒类蛇毒、虫毒及麻痹、寒颤之症。”
周元心头一震!
《千草录》上只记载了七叶花的外观和“驱虫辟邪”的笼统功效,至于如何炼制、具体针对何种毒素,那是真正的丹书才会涉猎的内容!
这小子……难道真把藏经楼里那仅存的丹方典籍,自己给啃完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周元心头——是惊讶,是佩服,是兴奋。
还有一丝……作为师兄却无法判断其言真伪的窘迫。
只能强作镇定,含糊地赞许道:“恩,说得……很详细。坐下吧。”
李时青松了口气,带着一丝得意坐了下来。
悄悄用手肘捅了捅身边挺得笔直的唐果,压低声音,带着点眩耀的意味:“喂,刚才那段,你都记下了吗?”
唐果微微侧头,眼神里却是一片茫然。
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沮丧感瞬间淹没了唐果。
便是挺直的腰背似乎都僵硬了一分。
入门一年多了!
无论是最基础的灵植辨识、矿物特性,还是需要身体协调的刀法剑招基础式……
他就象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任凭付出几倍汗水,起早贪黑,结果依旧是徒劳。。
那些知识、技巧,仿佛与他天生绝缘。
而身边的李时青呢?
他抱怨石床太硬、嫌早课无聊、只想着偷吃点心……
可偏偏,无论学什么,他都是六个弟子中最快、最好、甚至能举一反三的那个!
尤其是草药灵植一道,简直是过目不忘,信手拈来!
这差距……唐果垂下了眼睑,心头的苦涩几乎将他淹没。
这差距,哪里是鸿沟?分明是一道深不见底、令人绝望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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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课尚在继续,与此同时,山门之外。
一道月白色身影悄然落在太一观铜环木门前。
“当!当!当!”
清脆的叩门声,不疾不徐地响起,瞬间撕裂了道观内外的宁静。
陈行远心头微动,快步穿过庭院,亲自拉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贫道方才练刀时,便觉有故人来访,果然是你,徐道友!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改为“来人正是当年剿灭吴家时,曾与他并肩作战的徐飞。
眼前的徐飞,比起当年在吴家之战时,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沉稳内敛。
一身月白长袍纤尘不染,气度俨然。
周身灵力圆融饱满,赫然已臻炼气圆满之境!
陈行远心中暗叹,也不知这位故人,能否最终叩开那筑基之门。
徐飞含笑拱手:“陈掌教说笑了。倒是观主你,风采更胜往昔啊!
看来太一观在陈掌教手中,愈发兴盛了。”
“哪里哪里,不过是守着祖师基业,勉力维持罢了。
比不得徐道友你,大道在前,筑基在望,这才是真正的仙途坦荡!”
陈行远笑着侧身让开,“来,快请进!山野道观,清茶一盏,莫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