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观布医院南侧一公里外的湖面上,一名身着华丽的紫色礼裙,带着黑色面具遮住整张脸的女人站在湖面上,冰冷的视线看向远处不断传来轰鸣的方向。
湖面被染成了血红色,上面飘满了被切碎的尸体,如果能够拼起来的话,大概勉强有个一百人左右吧。
这些全部都是试图剿灭自己的代行者。
并非是有虐杀的嗜好,只不过为了完成目的,需要让这片大地浸染鲜血而已。
从吞噬了原本的艾菲,将其作为养料诞生的,三位一体的死徒,同时也各继承了原本身体的一部分遗产。
毒蛇”是此身的本能,少年”是此身的欲望,而死徒影”的最后三分之一,则是继承了理智,姓名与部分记忆的恶女”艾菲。
艾菲厌恶着自己的脸,也厌恶着明明与自己同源却完全不同的另外两个存在。
艾菲此行的目的,是将脚下的这片城市,以作为巢穴的观布医院为内核,一层一层,细致而又认真的将上面所有的生命,全部杀死。
血浆与肉块,会成为滋养大地的肥料,这一切都是准备好的赠礼,只不过才刚刚达到起步阶段,就被这些代行者拦住了脚步。
于是三具身体分别行动,只会遵从本能的毒蛇”无差别的碾碎大地,只会遵从欲望的少年”凭着兴趣大量的屠杀从睡梦中惊醒的普通人类。
而艾菲则一个局域一个局域的,对那些干扰自己的代行者们,进行单方面的收割。
如今,能够感觉的到,联系着此身,作为构成自我存在的三分之二,少年”和毒蛇”消失了。
记忆和力量也没有回归残存下来的自己,这样的话,连重新生成都做不到,也就是说,作为影”之死徒,自己的规模切切实实的被削减了三分之二。
“那两个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馀。”
不过,虽然作为个体而言,只有艾菲自己拥有理智,但以存在规模,或者纯粹的力量比较上,三者是相差不多的。
也就是说,至少那边一定有着切实的威胁存在。
艾菲皱着眉头,情况已经出现了变故,想要准备完全恐怕已经不可能了,但是也不能因此错过准备了将近半个世纪才等到的机会。
由影”负责清理地表,并进行堆肥,处理杂物,城”则负责切割并转移内核局域,毕竟两者索取的东西不同,这样也算是各取所取。
“克罗姆克雷,还不出来吗?”
那个家伙,情况已经出现变化了,感觉不到吗,现在只凭藉自己没办法处理眼下的情况了。
算了,反正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避开可能出现的强力代行者,在边缘等待就好,反正等到那家伙出来以后,那些人不用自己出手也全都会死。
这样想着,正准备后退的艾菲,听到了如同少女一般,天真烂漫的可爱声音。
“好臭的味道,就好象烂掉的肉一样。”
唰——!
这是利爪贯穿胸膛的声音,少女的手臂没入艾菲的躯体,如同热刀切入奶油一般。
“你——是——”
没有血液喷溅一被撕裂的阴影物质像曝晒的沥青般干涸剥落,艾菲惊愕的低下头,看见自己胸口碗大的空洞正急速扩散。
金发的少女贝奥,甩了甩被弄脏的手臂,连看都没看眼前将死的第七阶死徒,老实说,这样的对手跟路边的减速带没什么区别,他根本就提不起兴趣。
感受了一下自己在毛发上留下的魔力位置,贝奥头也不回的奔走向远方。
摇摇晃晃的感觉,以及温暖却坚实的触感,让两仪式逐渐恢复了意识。
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也使不上什么力气。
两仪式以前也有过这种感觉,那是有一次,自己想要用和哥哥一样的负重训练,结果同样的项目只做了不到三分之二,就手软的剑都握不住了。
如果自己不是女性的身体就好了,两仪式曾经这样想过,那时候的自己并不理解保护他人的心情,所以也并不想被人保护——
这样这样想着,睁开了眼睛——
天还是那样黑,稍稍有些凉,半月高高的悬着,似乎并没有昏睡太久,自己在黑暗之中缓慢的移动着。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能看到贴近自己的强壮背影,淡淡的血腥味和香烟的臭味,这个家伙,就这么把脖颈暴露给自己,只要稍微触碰一下其中的死线,他的命就没了。
虽然对这熟悉又陌生的温暖感到无比安心,两仪式还是别开了视线,盯着久了,画面就会变得被死线切割的四分五裂,她并不想看到这样的景象。
两仪式已经意识到,自己正在被那位倔强的青梅竹马,浅上悠贵背在背上。
感受到两仪式的呼吸节奏出现变化,浅上悠贵也理所当然的察觉到了她已经醒来的事实,并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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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脚步的行为成了某种信号,短暂的沉默过后,两人同时开口。
“式你——”
“浅上君你——”
因为话语撞到了一起,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最后,这一次是悠贵先开的口。
“式——你的身体还好吗?”
两仪式稍微试了一下,似乎没什么问题,不但之前感受到的,侵入身体里的毒都消失了,就连之前被甩飞时折断的手腕都恢复了。
恢复的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两仪式突然反应了过来,在悠贵的身边左右张望了一下。
—
穿着女仆装的巫条雾绘就在旁边,难怪自己身上的伤恢复的这么好,应该就是她的帮助。
其他还有刚刚帮助了自己的那位穿着暴露紧身衣的粉色头发的双马尾少女。
以及从未见过的,穿着破损的修女服,金发大胸的高挑美女——
怎么都是自己不知道的女的。
没来由的,心里涌现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放我下来。”
“身体恢复了么?”
“我不管,放我下来!”
两仪式开始用力的推开悠贵,弄得悠贵身体不平衡的摇晃了起来。
“啊——等一下等一下我会放你下来的,别推啊。”
感受到背后用力的推搡着自己的两仪式,悠贵无奈的准备弯腰放她下来,就在这个时候,悠贵突然听到了前方传来打招呼的声音。
悠贵和两仪式同时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外表大概是十二三岁金发少女模样的鲁格·贝奥武夫,正穿着她那身黑白格子的阳裙,出现在悠贵的前面远处,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并用力的挥着手。
“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吗——”
“恩?式?你说什么?”
邦!
悠贵没有听清,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就试着后脑勺被两仪式用脑袋狠狠的撞了一下。
很疼,不过就算这样,悠贵也没有放开拽着两仪式的手臂——
“呜哇啊啊啊——”
结果反而就这样带着两仪式倒向地面,把暂时同行的另外三人吓了一跳。
“悠贵少爷!”
走在悠贵左边的巫条雾绘察觉到悠贵一副身体不稳的样子,赶忙从左边试图揽住悠贵的身体。
“退魔师先生?”
和米娅一起走在右侧的吉尔蒂娜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试图从右侧挽住悠贵的手臂。
“——嘿!”
对此,两仪式选择在悠贵的背后加了一把力。
和左右迎上来搀扶自己的玉手擦肩而过,悠贵先一步脸朝下摔在了旁边的花坛里。
而两仪式则骑在悠贵的背上,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别过带有直死的眼睛不去看悠贵。
“呜哇——不能离开这边再打闹吗?”
双马尾的少女米娅默默后退一步,露出了一副相当嫌弃的表情。
因为花坛的土地湿软并且有不少的野草,索性帅的倒也不怎么疼,也不知道为什么,悠贵感到有些好笑,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啊——”
“啊——不是,我只是在想,好久没有看到式这么精神的样子了,真是太好了。”
以前会让自己心里感到一阵火大的话,如今再次听到,已经没有原本的冲动了,反而有些痒痒的感觉。
——果然还是很讨厌啊。
多少有些闹别扭的意思,两仪式瞥了一眼悠贵的侧脸,这才发现悠贵的脸上带着眼镜0
有些担心会不会把对方的眼镜摔坏,两仪式侧身让开一段距离,抢在某个修女和某个女仆之前伸出手,拉悠贵站了起来。
“是视力下降了吗——你的眼睛?”
两仪式保持着微微撇过头的样子,只用馀光扫视着悠贵,悠贵大概理解了怎么回事,摘下了自己的眼镜,伸出手,戴在了两仪式的脸上。
虽然不知道悠贵要做什么,两仪式没有反抗,随后发现,眼前那些虽然在战斗的时候意外的好用,但是在和平的时候却反而相当碍眼的线,全部都变得消失不见了。
“这是?”
两仪式带着疑问看向悠贵,此刻她也终于能够正视悠贵的脸了。
两年不见,悠贵的脸变得俊俏了很多,原本的死鱼眼好了不少,不过黑眼圈倒是依然留有痕迹。
要说最大的特点,果然还是身材吧,悠贵的个头长高了许多,肌肉和骨骼也变得更有男子气息,老实说,和自己的那位兄长两仪要的感觉已经很接近了。
抛下自己独自成长,变得象个陌生人似的。
“这东西叫做魔眼杀,是我前不久认识的老师送给我的道具,简单来说就是用来屏蔽魔眼的东西。式,你那个眼睛也算在内。”
悠贵别过脸去,一边低头看着地面,一边这样解释道。
魔眼杀是很稀有的道具,尤其是制作材料非常难以弄到,所以七天的时间里实在是没有办法制作出第二架眼镜,当然,悠贵也是没有想到两仪式会醒来的这么早。
“你知道这个?”
“恩——毕竟我现在也有着和你相同的眼睛。”
两仪式心中一惊,随即明白了自己看向悠贵时,悠贵却选择避开了视线,不愿正视自己的理由。
结果就和刚刚的自己是一样的啊。
“什么时候开始的?”
“差不多两年前。”
悠贵没有撒谎,所以两仪式也就理所当然的想到了自己在医院沉睡的理由。
最后的画面,自己只能想起来,看到了一道白色的光,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虽然自己才醒来没多久,这双眼睛的消耗倒也是见识过了,要是让自己一直顶着这些线生活,感觉自己迟早会疯掉。
而在得到解决手段之前,浅上悠贵已经顶着这双眼睛生活了两年吗——
两仪式一声不吭的将眼镜带回了悠贵的脸上。
“还你。”
“为什么?明明很方便的。不用担心我的,我毕竟已经习惯了两年——”
“我讨厌戴眼镜,而且——反正你的那位老师也是女的吧。
两仪式的声音,象是有些闹别扭似的,莫名的有些低沉。
但是她还真猜对了——
悠贵正想辩解些什么,突然注意到场间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从刚刚开始,其他人似乎就不再说话了,两仪式也发现了这一点。
不知何时,米娅挡在了吉尔蒂娜的身前,警戒的看向已经小跑着来到近前的贝奥。
贝奥虽然被这么带着敌意的紧盯着感到很不舒服,不过考虑到她是刚刚和悠贵一起过来的。
贝奥上次随意的伤害别人的朋友,结结实实的挨了两肘,到现在都还记得。
悠贵是橙子拜托的人,所以如果伤害了悠贵,悠贵告诉橙子,到时候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
于是,贝奥也没敢轻举妄动,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悠贵。
“那个——这位小姐也是驱魔师大人的朋友吧,应该不是敌人——”
“笨蛋徒弟,你闭嘴。”
吉尔蒂娜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米娅骤然打断。
“你这种存在,为什么要装成一副人类的样子,混迹在人类当中——你——到底”啊,这位小姐的话,我来担保怎么样?”
突兀的,出现了陌生的声音。
身着洁白而又华丽的神官服,双手也带着各种名贵的宝石首饰,看起来大概和贝奥差不多年纪的黑发少年从天而降,落在了警戒着的两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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