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如此的一幕,刑岳只觉得胸口有一股暖流涌动,眼框甚至有些发热。
或许这才是他愿意誓死守护的澜涛城。
然而,在一片激昂之中,一个声音冷静地响起,是那位一直比较沉默的孙家主。
“诸位,我们此刻所做的一切,固然可敬,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控制瘟疫,管理梦游者,都只是应对。
“但制造这一切的源头,我们必须要把它揪出来
“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孙家主一席话,引得众人沉思。
确实,如今的局面,所有矛头都指向城主府。
林志学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家主,缓缓开口:“孙兄所言,直指内核。
“无论是控制疫情,还是管理梦游者,都只是权宜之计。
“若不能解决根源,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可能在某一天被轻易推翻。
“而这个根源,现在看来,极有可能出在城主身上。”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无奈:“澜涛城的这位城主,自上任以来,数十年间深居简出,性情莫测。
“即便是我们这些所谓的大家族族长,除非是年祭大典,或是妖魔攻城这等关乎全城存亡的大事。
“否则寻常时节,想要求见城主一面,也是难如登天。
“城主府的门坎,比我们想象的要高。”
赵擎天眉头紧锁,粗声道:“林老弟,你的意思是,我们得去闯一闯那龙潭虎穴,逼他现身?”
“硬闯并非上策。”林志学摇头,“城主府传承已久,死士众多,不是我等可以轻易撼动的。
“但若想逼城主不得不现身,或许我们可以借助那一位的力量。”
“那一位?”赵擎天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卧龙渊下的龟老前辈?”
“正是。”林志学肯定地点头,“龟老前辈是我们千岛郡的祥瑞。
“虽不算战斗之属,但他年岁悠长,通晓人性。
“更是具有驱灾避邪之能,受万灵敬仰。
“他老人家寻常隐于卧龙渊深处,不太理会外面的凡尘俗事。
“但现在澜涛城正是大疫横行,夜有诡影,这可不是小事,是能动摇整个千岛郡根基的大灾。
“若我等各大家族联合,以全城百姓为由,准备好信物,诚心前往卧龙渊祈请,陈明利害。
“说不定真能请动龟老前辈亲自出山,为澜涛城主持主持一场驱邪禳灾大典。”
他越说思路越清淅,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到时候,祥瑞降临,万民瞩目,城主若再避而不见,于情于理,于他自身威望,都说不过去。
“我觉得,这或许是唯一能逼他现身的稳妥之法。”
赵擎天抚掌大喝:“妙啊!
“还是你们从商的心眼子多,龟老前辈出面,我看那藏头露尾的家伙还怎么躲。”
众人闻言,眼中也重新燃起希望。
祥瑞之名,在千岛郡深入人心,若能请动,无疑是一剂强大的定心丸。
“此事关乎重大,需谨慎周全。”
钱家主立刻站了出来,他微胖的身躯此刻却显得雷厉风行。
“联合祈请,需要各家族信物与家主印作为凭证。
“此事可交由我来统筹,诸位,请将信物暂交于我,我立刻安排最得力的族人,携带重礼,快马加鞭赶往卧龙渊!”
他话音未落,已有几位家主毫不尤豫地解下随身玉佩,印章等信物,均能代表家族身份。
然后郑重交到钱家主手中。
钱家主一一接过,清点记录,毫不拖泥带水,随即对着众人一抱拳。
“事不宜迟,钱某这就去安排,定不负诸位所托。”
说完,他转身便带着几名心腹,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心愿堂,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好,钱兄办事,我等放心。”赵擎天中气十足地笑道,随即目光转向刑岳,又看了看众人。
“既然要动,就不能只指望龟老前辈。
“城主府那边,也得有人去探探风声,施加压力。
“我赵家世代从军,在玄水卫中还有些香火情分。
“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如今就在玄水卫中当差,虽职位不高,打听些消息还是能做到的。”
他大手一挥,对刑岳道:“刑小子,你也跟我走!
“不必担心成之山那软蛋找你麻烦,老子赵擎天出面,我看玄水卫哪个不开眼的敢动你。
“正好,你也把你知道的情况,跟我那小子好好说道说道,让他知道知道,他们玄水卫如今都快烂到根子了。”
刑岳看着这位须发皆张,气势豪迈的老将军,心中涌起一股敬意,他用力点头:“是!赵老将军!”
“既如此,我等也各自回去,按照刚才所商定的,全力筹措物资,调集人手。”
“林家这边,安置病患之事就拜托了。”
“诸位,分头行动,保持连络。”
众人不再多言,互相郑重抱拳,随即纷纷带着自家随从和刚刚明确的任务,快步离开了心愿堂。
方才还拥挤不堪的前厅,瞬间空荡了许多。
只剩下林家的人,一些自愿留下的帮手,以及心愿堂本身的几人。
疫鼠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空气中弥漫的人面疮恶臭,让他越来越烦躁。
“妈的,一群蠢货在这里吵吵嚷嚷,真正的臭虫都快把窝筑到眼皮子底下了!”
他低声骂了一句,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暴戾。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人面疮的爆发,绝对和食瘟灶那家伙脱不了干系!
那股子隐藏在疮毒深处,带着瘟疫本源力量的腌臜味道,他太熟悉了。
那可是和他纠缠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对手。
食瘟灶善隐藏,手段歹毒,凡人可对付不了。
他至少得把这家伙揪出来,然后告诉给大人。
疫鼠身形一动,就要化作阴影遁走。
“鼠大爷!”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九儿不知何时跑了过来,拉住了他黑袍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担忧。
“您……您要去哪儿?外面现在很不安全的。”
疫鼠不耐烦地低头,瞪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小豆芽:“老子去哪儿还用跟你汇报?松手!”
九儿被他凶恶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但手却没松开,倔强地看着他。
疫鼠被他看得更加烦躁,但又不好真对个小屁孩动手,只得没好气地低吼道:“松手!大爷我去报仇。”
九儿闻言,眼睛眨了眨,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手,小声地说。
“那……那大爷您自己小心。
“我知道您是好人,我把我的运气借给您,它会保护您的。”
他说着,还象模象样地对着疫鼠的方向吹了口气,仿佛真把自己的好运渡了过去。
疫鼠:“……”
他面具下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疫鼠心里嗤笑。
好人?好个屁!
他甚至连人都不是。
但他最终只是烦躁地摆了摆手,丢下一句:“顾好你自己吧!跟那秃子待在屋里,别他妈乱跑!”
说完,身形一晃,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瞬间消失在房间的阴影里。
九儿看着疫鼠消失的地方,握了握小拳头,似乎在为自己刚才的勇敢鼓劲,然后转身又跑去帮忙搬运药材了。
他虽然年纪小,但一个人领着一群更小的孩子在澜涛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让他比同龄人更早熟,也更能明辨是非。
人心善恶,从来不是看外表分辨。
二丫所说的那个好心商贩叔叔,在自己昏睡之际,为他们指明心愿堂之路。
但九儿能感觉到,那绝非好心肠,只是想看他们步入邪修的陷阱。
但这位鼠大爷,却会用最凶狠的话,掩盖他最柔软的心。
一饭之恩也好,收留之情也罢,九儿只希望自己的好运能在关键时刻帮到他。
若是要报仇,九儿希望鼠大爷能把他的仇人打得落花流水,然后安安全全地回来。
心愿堂内外,此刻已然变成了一个临时医疗点。
林少彬戴着面具,指挥着家仆和各家已经感染了人面疮的志愿者们,将不断送来的患者安置好。
街边刚刚紧急清理出来的房屋,虽然条件简陋,但至少提供了遮风避雨之所,也能进行基础的隔离。
离心愿堂近,更方便统一救治。
钱家的一位管事站在心愿堂门口的台阶上,运起灵力,声音扩散。
他向外围越聚越多的民众说明了当前澜涛城面临的严峻情况,以及各大家族联合自救的决定。
消息一出,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恐慌、质疑、愤怒、担忧……
各种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什么?城主不见了?”
“梦游?晚上不能出门?”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该怎么办?”
骚动几乎要演变成混乱。
幸好,赵家的人及时赶到,一队队训练有素,披坚执锐的家族护卫迅速接管了外围秩序,开始疏导人群。
“诸位乡亲稍安勿躁!”
“林家、赵家、张家……所有大家族都已联合行动!”
“有心愿堂的高人在此坐镇!”
“需要人手帮忙安置病患,分发药物,维持秩序!
“有力出力,不愿意的也请尽快回家,紧闭门户,等待进一步通知!”
混乱中,不乏有血性,有担当的普通修士站了出来,添加到了自救的队伍中。
也有壮年凡人立刻参与搬运物资,搭建临时灶台熬药,协助维持秩序。
在未知灾难的威胁下,有人团结号召,便有坚韧之人聚集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