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淼淼心底其实想了蛮多事情,有关于路明非的,有关于路明非和赵孟华之间矛盾的,还有路明非到底从哪里认识到的这位高挑美丽的大姐姐的。
虽然她不是很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一今天出门后她所想所思的每一件事都莫明其妙和路明非有关。
好吧,就是有点担心路明非而已,怎么说她也算对方半个老师,老师担心学生什么的十分合理。
还有,有一点她格外在意。
柳淼淼眼底闪过一丝迟疑,她忍不住的想着路明非聊起苏晓樯时,看向她的那个眼神。
路明非当时好象并没有看她,反而是通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嘴唇可以说谎,眼睛不会。
跟以往平常时候的路明非看向她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她还是得找个机会去问问苏晓樯,反正路明非也建议她去问。
“怎么了?突然忧忡忡的?”陈墨瞳凑近了些,盯着柳淼淼的眼睛顿猛瞧。
这样的行径其实不太礼貌,毕竟她们俩才认识没多久,而且柳淼淼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自顾自的任由着对方拉她换地方,似乎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连接着她们,她却不知道这种信任从何而来。
柳淼淼堪堪回神,打量了一下甜品店的装璜,轻声说:“我在想事情——陈墨瞳学姐,这家店有什么特色推荐吗?”
陈墨瞳的眼珠子打了几个转:“不知道呢,我也是第一次来,反正我认识的那几位经常来这里,想来这里也不差。“
诺诺突出一个说瞎话不打草稿,但她的每一句瞎话说的都和真话没什么区别。
想让别人相信你嘴里的瞎话,首先你得自己骗得过自己,巧了,诺诺在这方面是行家。
她差点真以为自己在这座城市有几个熟络的朋友了。
柳淼淼沉思了片刻,莫名想到了赵孟华。
倒也不是多担心对方,毕竟大家都是十七八岁的人了,先不说能不能生活自理,就单单会走路会说话脑子正常再加之身上有现金,人总不能走丢了。
可她的确是和对方一起出的门,但现在又没亲自打声招呼就走了,搞得象她出了门就把别人忘了似的,不太礼貌。
她迟疑了一会儿,抬起手,不自觉的抓着另一只手的手臂:“陈墨瞳学姐,我还是先回去和赵——”
“哎呀,别叫什么陈墨瞳学姐啦,我又不是你们仕兰中学的。”诺诺摆摆手,不经意的打断了柳淼淼好不容易憋出来的委婉告别,“叫我诺诺就行,大家都这么叫。”
“额——诺诺?”
“对,就这个名字。”
诺诺笑着,眼睛弯着,斑驳的晶莹潜藏在眯成的那条缝里。
平心而论,柳淼淼真的觉得对方的魅力值有点高了,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端庄的面庞配上她暗红色的长发,莫名的为她增添了几番古灵精怪的鲜活感。
可路明非是怎么认识她的?路明非的交际圈里原来也会出现这样的人吗?
因为卡塞尔学院?
很多问题压在柳淼淼心底,她稍稍晃晃脑袋,想把这些杂乱的思绪甩出去,还没开口,诺诺就半强硬的拉着她坐下了。
“没什么值得担心的,我已经和那个叫—赵孟华的提前打过招呼了,他知道这件事。”诺诺随意摆摆手,用随和的口吻暂时稳住柳淼淼,接着又招来服务员,示意对方拿菜单过来。
见自己暂时脱不开身,柳淼淼干脆也不想那么多了,想来也想去的倒显得自己尤豫胆小,而且还有很多小心思。
“诺诺——好奇怪的名字——”她摇摇头,干脆的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那个问题,“话说,你是怎么和路明非认识的?”
诺诺的眼珠子转了转,挠挠自己的红发,轻声说着:“我想想啊—就寒假那会儿吧,我在大街上乱逛找事情干,家里人说我一天天不干正事嘛。他也在乱逛,正好碰见了,然后我问他要不要家教,他说不要—快进一下吧,总之后来我就成了帮他补基础的家教。”
“这么巧合吗?”柳淼淼挑着眉头。
“不然呢?”诺诺笑着反问,“人和人的相遇大多数都来自于一个巧合,你和我,我和他,你和他,都一样。”
关于这点诺诺可是半句谎话没有,她没想过今天和路明非出来会碰到柳淼淼,而她和路明非的相遇,也只不过是她碰巧看到了路明非的文档,碰巧着手调查了一下路明非的情况,碰巧监视了一下对方。
总之就是很巧合。
她看着柳淼淼,看着对思索,突然问道:“那你呢?你是怎么和路明非认识的?”
柳淼淼愣了一会儿,眨眨眼睛:“咱们俩凑在一起,聊的话题全是路明非?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好奇嘛。”诺诺不假思索的给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我们俩一见如故,但是中间的媒介是路明非啊,聊聊他也没什么。”
柳淼淼点点头,虽然她还说不上来和对方到底是不是一见如故,但这个理由她还是认可的。
“初中当了一年同桌。”柳淼淼说着,眼底闪过回忆的弧光,“那时候也不怎么熟悉吧,以前的他天到晚总是无精打采的,说不上句正经话,后来就——”
窗外落下一缕电光,雷鸣声紧随而至,柳淼淼下意识扭过头去看了眼窗外。
才进来没多久,外面就下起了雨,还好她包里有伞。
被雨浸泡过的空气仿佛已经在她的鼻尖徘徊,她也很自然的想起了很多事情。
“对他印象深刻的是个雨天,初二时候的事情。”柳淼淼看着窗外,目光有些空洞,沉浸在回忆里的人都这样,“那天也下雨了,很大很大的雨,还有台风—“
柳淼淼突然止住了声音。
正眯着眼睛的诺诺才渐入佳境呢,凭借着这么三言两语她已经侧写出来了很多东西,但是最关键的东西柳淼淼还没说就突然停了,很难不让她的好奇心被高高吊起。
诺诺的声音带着引导性,轻声询问:“后来呢?”
柳淼淼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嘴唇不自然的抿了一下:“反正第二天他发烧了。”
诺诺试探性问道:“他没伞,所以淋雨回了家?没打车,也没人接他,也没人愿意顺路捎他一段?”
“没有,他有点孤僻。”柳淼淼说。
“这我倒是知道。”诺诺了然般的点点头。
“而且我家和他家也不在同一个方向。”柳淼淼继续说着,头稍微埋低了些,“哦,也不是他家,是他叔叔家,他那段时间——嗯——”
“住在他叔叔家嘛,后来搬出来了,我知道。”诺诺看着柳淼淼不自然的神情,尤其是对方抿着唇角,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小表情。
真有意思。
这种诚恳的话语里藏着一点点为她自己开脱的意思,尽管那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没人提柳淼淼可能这辈子都想不起来这件事,但到了现在这种安静的环境,尤其是在柳淼淼和路明非的关系渐渐稍显熟络之后一旦回想起来,反而会觉得自己做的不对,觉得那么恶劣的天气,捎他一段路也没什么。
善良单纯的女孩,诺诺在内心点评道。
看着柳淼淼不自然的低着头,眼睛里闪铄着几点回忆的微弱光芒,诺诺知道在这个时候不应该打扰对方。
她示意服务员将甜点和咖啡轻轻放下,周边的环境骤然静了下来,话语声一时消失的干干净净,诺诺看着柳淼淼,一言不发,默默等着对方回神。
“你得感谢我的歪打正着,给你找了个这么认真负责的老师。”苏晓樯望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柳淼淼,轻声说着,声音贴近雨滴的喘息,“柳淼淼后来教的那么认真多半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你觉得呢?”
“可能吧,她就是这么一个人,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就会默默弥补。”路明非顿了顿,“恕我直,她的性子也该改一改了,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那点莫明其妙的内疚拖死的。”
苏晓樯随意笑了一声,没接话,只是低头抿了一口黑咖啡。
柳淼淼和诺诺走进来的一瞬间她和路明非就看见了,只是她和路明非一致觉得,两位女生可能有自己想聊的事情,而他们俩也有他们俩想聊的事情,尽管巧合的在同一家咖啡馆,但互不打扰也不错,就当没看见就行。
只是当诺诺把话题引向路明非的时候,她和路明非又很自觉的同时停下手里的事情和嘴里的话题,竖起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
苦味混合着咖啡豆的焦糊香气蔓延着,路明非不太理解苏晓樯为什么突然想喝这么反人类的玩意儿,不只是方糖,甚至连调色的牛奶都不肯加之一滴。
他是绝对不会喝这种玩意儿的。
就象是那边,他们这边也突然沉默了,只剩下苏晓樯吞咽咖啡的声响。
路明非觉得自己已经把话题都答完了,甚至还超额的回答了些不该由他来说的话,所以一直在等苏晓樯的下一个疑惑。
他们俩之间的交流就是这样神奇,有时候可以坐一整天半句话都不说,有时候可以没完没了的说一整天。
总之就是神人和神人凑在一起了,不霍霍别人就是所有人最大的幸运。
等到一杯苦咖喝完,杯底只剩下残留的些许漆黑液体,苏晓樯才继续问道:“就只有这么点吗?”
“你是说咖啡还是说我的话?”
“你知道我在说哪个,小心谨慎的叠甲什么的就没必要了。”
“你居然还知道叠甲?!”路明非挑着眉头,难得有了点情绪波动。
苏晓樯很自然的点着头:“那是当然,你那么喜欢打游戏,一些游戏术语我还是有必要了解的,在这个过程里自然就会接触很多从游戏里延伸出来的梗和话题。“
“看来我在你心里还是挺重要的。”路明非的情绪重回平静,随口说道,“居然还值得你特意去了解这些。”
“别妄自菲薄,你大概是最重要的那一批了。”苏晓樯说,她拿起马卡龙轻轻咬了一口,声音有些含糊,毫不尤豫也毫不羞涩,“你值得我去做这些事,而且我期盼着你早日愿意为了和我多说几句话所以也试着了解一下我的兴趣爱好。”
“我该从哪个方面入手?”路明非皱着眉问道,“直接问你行吗?这貌似是最省事的方法了。”
苏晓樯点点头:“这倒也是,等你调查到具体内容估计我都退休了半只脚入土了,不如直接告诉你屁嘞!这种事情就是要你自己去发现自己去试探的,我直接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那我尽力。”路明非了然的点点头,这个额外的话题就可以到此为止了,所以他可以换个方向说起刚刚没说完的话题,“我的话当然不是只有那么点,但得分情况,也得分场合,有些话不能当着你的面说,有些话也不该由我来说—·我刚刚那些话里其实有些就不该我来说的。”
苏晓樯连连点头赞同:“合理!但我想听,你能不能稍稍越过雷池?”
“她和陈雯雯不一样。”路明非直接了当的说道,“我知道你真正想问的就是这个,所以我就直接说了。
“恩,继续。”
“她很正常,单纯善良,道德感颇高,和她站在一起我有时候会有一种烤火炉的感觉。”路明非说着,声音慢了下来,“但她这样的性格也造就了她的尤豫,她得照顾身边其他人的情绪,所以就会想的很多。”
“所以呢?”苏晓樯歪着头追问。
“其实没有必要,那天我只是问了一句她能不能捎我一段路,她说她家和我家不在同个向,这说的就是实话。”路明非默默抿了卡布奇诺,“至于楚航——”
“打住。”苏晓樯打了个暂停手势,“这里面还有楚子航的事情?”她紧皱眉头,似乎是怀疑什么,但又总觉得不太可能,可不太可能又有点不太可能。
她用着试探性的目光打量着路明非的全身上下,心底还是觉得应该不可能。
顿了顿她才放下手并说:“你继续。”
路明非毫不迟疑的继续说着:“那天在场的有三个人,站在一楼大厅里看着大雨的我,打着伞的她,留下来做值日的楚子航。“
“你记得还挺清楚的。”苏晓樯半笑不笑的说了句。
“她先问了句楚子航要不要和她坐她家车一起走,楚子航拒绝了,我一想,她家住城西,楚子航住城东,这都能捎一段,那应该也不差个我了,所以我就开口问她能不能捎我一段。”路明非继续说道。
苏晓樯这次是真笑出了声:“然后你就被拒绝了。”
路明非轻松的耸耸肩膀:“对,然后我就被拒绝了,理由是我和她不同路,这事情力不了。”
“如果还有类似的情况,她现在肯定会捎你段了。”苏晓樯把路明非的卡布奇诺给自己倒了一半,“甚至都不用你开口问她。”
“我知道。”路明非说,“但不会有那种情况了。第一,肯定是你先把我带走,第二,她现在貌似没那么憧憬楚子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