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过去,迟钧和妻子在厨房做饭,迟微走了进来。
她已经恢复淡然的模样,好象走回画里成了仙子。
听到脚步声,迟钧知道是女儿,头也不抬地说:“微微饿了吧,红烧狮子头马上就好。”
“爸,可以清炖吗?”迟微问。
“当然。”迟钧没想别的,是妻子女儿爱吃,他才下意识准备红烧的,就他个人来说,还是清炖更美味。
迟微又问:“能不能放一些陈醋?”
这下迟钧愣了,一家人从浙省过来三年,都吃不惯晋省的陈醋。他经常在学院食堂解决,也算习惯,女儿是从来不吃陈醋的。
“同学说可以增强免疫力。”迟微解释。
迟钧闻言把头转回去:“哦,那我放一点。”
吃饭的时候,夫妻俩分享起工作里的大小事,他们一个教音乐,一个教历史,交流起来也算其乐融融。
迟微不时配合地笑笑,可注意力怎么都集中不起来。
迟妈敏锐地察觉到女儿的异样,终于按捺不住,旁敲侧击问了一句:“微微,何婉不是去京城了,她和许明还在谈朋友?”
迟微愣住,目光聚焦在碗里的狮子头上,不动了。
分手?何婉没有提,她不知道许明有没有提,但她与何婉的聊天内容,又绝大部分都是许明。
说还在相处,俩人几乎没有任何联系了,何婉还特意说过,不要把座机号码告诉他。
而且许明的笔名……何婉的名字是第一位。
可她为什么在第二个?许明为什么要这么做?
迟微感觉脑袋里塞满了毛线,乱成一团,怎么都找不到线头。
“没走到一起吗,多端庄大气的姑娘,家里条件又优秀,整个耿县都找不到几个配得上的,这样也好。”
迟妈本着闲聊的态度说的,但女儿摇了摇头:“他们没分开。”
迟微刚才跟何婉说今天的事,对方先关心了她有没有受伤,然后才问许明。
她把许明的笔名和书名一起告诉了何婉。
毕竟何婉才是正牌女友,她比自己和小满她们,都更有资格知道许明做了什么。
何婉静静听着,再没多说,临挂断前只说让迟微注意身体,高考不远了,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言下之意,不用再帮她监督男友学习了。
迟微能跟她说这个事,已经表明态度,但何婉清楚自己这青梅竹马是个啥人,更清楚迟微对他的吸引力。
打完电话的时候,迟微觉得有地方空落落的,说不上为什么。
直到现在终于清楚了一点。
想了想,她开口问:“爸,我记得你们学校会订杂志,可以带回来几本给我吗?”
“想看什么?”女儿从小爱看书,迟钧也乐得。
“《收获》和《解放军文艺》。”
……
川菜馆里。
雨铃本抱着被骗就被骗的态度,但看许明夹菜的动作确实不利索,反而真的担忧起来。
许先生不是挺聪明的么,学习再努力,也不至于把手学成这个样子呀。
难道真的去写书了?她记得前些天理发店里,许先生姓夏的同桌,帮他抄出版社的联系方式来着。
“许先生,你是不是真的写书了?”她问。
许明把手里最后一块馒头咽下,点头:“是啊,总不能光靠捡煤块挣钱,以后要娶老婆的。”
“那也不……”她说了一半停住了,许先生认定的事,别人改不了诶,“别那么拼嘛。”
反正大学还有四年,本姑娘又不马上嫁给你。
“以后不会了,初版字写的有点丑,寄出去重新抄了一遍。”许明站起来喊了一声,“姐,结帐。”
付钱的时候才发现,顾胜男早就和黑娃吃完走了。
这俩打小就不太对付,说上几句就要打起来,肯定是早吃完早散伙。
结完帐,俩人顺理成章的从南门回学校。
宿舍楼在学校南边,离南门不远,没几步就到女寝下边。
毕竟是学校里面,雨铃没太放肆,后退两步挤出浅浅的酒窝:“就送到这吧,许大作家,我要回去睡觉了。”
她其实挺好奇许先生用了什么笔名写什么书,抓心挠肝半天了,但不好意思开口哇。
今天第一次一对一正面交锋,她又一败涂地溃不成军,再主动下去,不得被拿捏到死么?
就小小地提一下,他会明白的,会明白的吧?
但许明就点点头,目送她往宿舍楼走,完全没有喊住的意思。
雨铃一步三回头得烦了,噌噌地迈开步子,但到了门口又跑回来:“许先生,您就告诉我呗,写了什么书,用了什么笔名嘛?”
那个可怜哇,许明差点就上当了,含着笑摇头:“保密。”
自信归自信,但半场开香槟可使不得,不过写了几万字而已,现在还不到眩耀的时候,知道的人已经太多了。
雨铃不依不饶:“许先生还欠我人情呢,告诉我呗。”
“你确定你想知道?”他取这么个笔名,野心昭然若揭,但没想过这么早让当事人都知道。
重生这么久,很多事因为他的选择,都或多或少的提前。就比如现在,哪怕能两句话逗得雨铃脸红,他也不敢确定雨铃知道后的反应。
但许明越不说,雨铃就越好奇啊,颇有种你今天不说我就不走的气势。
这回俩人对视,轮到许明不敢看那双弯弯的眼睛了。
“许明,赵老师说让你去教务处一趟!”
就在他快对峙不住的时候,夏小满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我正要去南街找你,派出所也通知了学校,教务处喊你过去。”
真是及时雨啊,许明松了口气,略作歉咎地看一眼雨铃:“下次有机会再说,我先去教务处。”
“那……好吧,这次先不跟你计较。”
打架事件雨铃也掺和了,现在才想到学校知道,最轻也得主席台亮相念检讨,那太丢脸了。
现在没叫她,屎盆子大概率是扣许明头上了,雨铃有些过意不去。
“你手怎么样了?”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夏小满馀光瞥见雨铃彻底回了寝室,才关心地问。
许明抬手握了握:“好很多了,就是用力还有点疼。”
“赵老师说校长知道了,陈光宇开除,你、赵定港和林昆下周一亮相,在全校面前做检讨。”
她们几个没处分,因为平时就乖巧,还都是成绩好的女生,学校也寻思不能影响好学生学习。
就是始作俑者得拉出来杀鸡儆猴,不然校规岂不成了摆设?
“林昆怎么样,他能上台吗?”
许明早就看淡了,黑娃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木棍这厮不知道能不能站上主席台。
“杨亚虹去医院看他了,还没回来。”夏小满说。
“是好事。”许明微笑点头,这一波阴差阳错,也算帮兄弟的感情往前迈了一大步,要是还不影响学习,那就更好了。
夏小满瞧他一眼,垂着脑袋不说话,不一会到了教程楼。
送她回了教室,许明抬腿往教务处走去。
但临进门的时候,夏小满踌躇一下,还是喊住他:“许明,教务处的值班老师是何老师,你……”
何婉跟许明的事,在302班是公开的秘密,但她和迟微知道的更多。
比如新来的音乐老师何晓虹,是何婉的堂姐,又比如何晓虹从来不用正眼看许明,上次上课还隐晦地挤兑几句。
每周一节的音乐课上,小满记得许明的表情不太自然。
她壮起胆子说:“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许明摇头。
纯爷们一人做事一人当,更何况仅是念个检讨而已,没多大事。
五中校风包容,但不代表校规就不严,这种程度的打架斗殴,有极大的可能被开除。
虽然他已经想好了对策,但赵老师的能量显然比自己想得要强,比起被开除的陈光宇,他和木棍、黑娃连处分都没有,念检讨毛毛雨啦。
何晓虹是在教务处工作,但也没资格修改学校高层的规定,最多吓唬吓唬他,了不得给京城的何家人打个电话,添油加醋几句。
他没什么,就是苦了何婉。
愧疚了一下,许明决定找机会给她打个电话。至于夏小满……何晓虹看到别的女生,泼的脏水只会更令人作呕,还是算了。
但以前许明怼何晓虹肆无忌惮,因为她只是何婉的堂姐而已。
现在到了学校,他是学生,何晓虹是老师,尊师重道还是要的,至少不能表面上撕破脸,只能先让这女人蹦跶一会。
稿子他特地选了最贵的邮包,翻身第一仗应该没几天了,该忍的时候要忍。
“别担心,我不跟她吵。”看夏小满担忧的眼神,许明安慰她一句,一路朝教务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