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刮过伏见稻荷山的神社飞檐,将朱红立柱上的血迹冻成暗褐色冰棱。
朱瑞璋的主力大军抵达山下时,蓝玉正红着眼框等待——五千骑兵折损近千,陷马坑与巨石阵夺走了三百多弟兄的性命,
剩下的伤员躺在雪地里,伤口渗血,流在雪地很快就结了冰,呻吟声被风声压得断断续续。
“王爷!末将请战!”蓝玉单膝跪地,鬼头刀拄在雪地里,刀刃插进冻土半截,
“让末将带本部人马再冲一次,不踏平这破山,我蓝玉提头来见!”
“卸甲!”朱瑞璋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开口。
“啊?”蓝玉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听不懂朱瑞璋的意思。
“本王说,让你卸甲。”朱瑞璋再次开口,语气里有压制不住的火气,一股淡淡的威压散发出来,
蓝玉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站起来在亲兵的帮助下脱下了甲胄,只剩下衬甲袄。
“啪!”
朱瑞璋一马鞭甩在他的背上,猝不及防之下,蓝玉被打得一个趔趄,
闷哼一声才忍住没叫出来,一道血迹通过衣服渗了出来,
“啪!啪!”
朱瑞璋又是两马鞭,两记马鞭带着破空声落在蓝玉背上,衬甲袄瞬间又裂开两道血痕,渗出血迹。
蓝玉咬紧牙关,硬生生扛住,额头青筋暴起,却没敢躲——他知道,这三鞭既是惩罚,也是救他。
若王爷此刻不压下这股骄气,来日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死在战场上,到时候怕是连全尸都留不下。
“知道错在哪了?”朱瑞璋的马鞭指着伏见稻荷山方向,风雪卷着他的声音,冷得象冰。
“末将……末将轻敌!”蓝玉的声音带着沙哑,不敢抬头,
“忘了王爷三令五申‘穷寇莫追,地利必查’,贸然冲锋,折损弟兄,请王爷降罪!”
“降罪?”
朱瑞璋冷笑一声,
“现在降罪有什么用?折损的近千弟兄能活过来?从博多湾到这里,大大小小打了多少仗?
一路上损失的骑兵都没有这次损失的多,你这跟送命有什么区别?”
朱瑞璋声音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火:“蓝玉,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大明的将军,不是匹夫之勇的莽夫!麾下弟兄的命,不是让你用来赌的!”
蓝玉重重磕头,额头撞在冻土上,溅起细碎的雪沫:“末将谨记王爷教悔,再不敢犯!请王爷给末将一个赎罪的机会!”
“起来。”朱瑞璋收回马鞭,目光扫过山下的伤员,语气缓和了几分,
“想赎罪?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把山上的杂碎全宰了,给死去的弟兄报仇。”
他抬手示意亲兵给蓝玉披上披风,转头对沐英道:“带军医去救治伤员,能走的归队,重伤的抬上粮草车,绝不丢下一个弟兄。”
“末将领命!”沐英躬身应道,立刻转身安排军医行动。
朱瑞璋登上旁边的土坡,举起单筒望远镜通过雾气仔细观察伏见稻荷山的地形。
这座山不算高,却山势徒峭,山间错落着一些神社和木质建筑,树木茂密,积雪复盖下根本看不清哪里藏着伏兵。
山脚下的陷马坑也不知道在哪里,只有被骑兵踩过的地方能看出来坑里插满了削尖的竹桩,上面盖着薄雪和枯枝,稍不留意就会中招。
“锦衣卫的探子呢?”朱瑞璋沉声问道。
“回王爷,已经派出去半个时辰了,想必很快就有回报。”李小歪躬身回道。”
话音刚落,两个黑影从树林里窜出来,正是锦衣卫的探子。
他们浑身是雪,脸上带着几道划伤,跪在朱瑞璋面前:“王爷!山上藏着约莫一万倭奴,为首的是不知是谁,
有三千装备精良的具足武士,其馀都是拿着竹枪、弓箭的杂兵。
他们在山腰设置了三道竹枪阵,山顶和神社里藏着弓手,山后的峡谷里还藏着约莫五百矮马骑兵,看样子是准备偷袭我军后路!”
“五百骑兵?”朱瑞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愧是足利义满,倒是有点心思。”
他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将领们道:“蓝玉,你带三千骑兵,绕到山后峡谷,堵住那五百倭奴骑兵,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记住,这次再敢轻敌,老子要你的命!”
“末将遵令!”蓝玉眼神一凛,接过亲兵递来的甲胄穿在身上,翻身上马,
带着三千骑兵绕着山后疾驰而去,马蹄踏碎积雪,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
“沐英,你带一万步卒,用柴草和木板填平陷马坑,从正面推进,吸引山上倭奴的火力,注意山上倭奴推下来的滚石檑木,别硬冲!”
“程鹏,石三,你二人带五千步卒,趁着沐英吸引倭奴注意力的时候从左侧山坳绕上去,记住,只要是喘气的,一个不留!”
“文正,你带两千步卒,从右侧攀岩而上,配合沐英正面进攻,以防进攻不利!”
“得令!”
随着一阵寒风袭来,风雪如疯魔般肆虐,伏见稻荷山的轮廓在漫天白絮中忽明忽暗。
朱瑞璋立于土坡之上,狐裘大氅被狂风扯得猎猎作响,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下方严阵以待的明军数组。
积雪在士兵们的甲胄上堆积,却没人敢抬手拂去——军令如山,此刻每一双眼睛都盯着那座吞噬了近千骑兵的死亡之山。
“沐英,动手!”朱瑞璋的吼声穿透风雪,
沐英立刻拔出腰间长刀,刀刃在雪光中泛着冷冽的寒芒。“弟兄们,攻!”
他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步卒们扛着捆扎好的柴草、厚重的木板,如潮水般涌向山脚下的陷马坑局域。
这些陷马坑被倭奴用薄雪和枯枝伪装,蓝玉的骑兵就是在这里折损惨重,此刻坑底还插着染血的竹桩,
一些战马的尸体被冻在坑壁上,姿势扭曲,死不暝目。
士兵们两人一组,将柴草狠狠砸进陷马坑,再铺上木板压实。
刚铺了几丈的距离,山腰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哨声,
紧接着,无数滚石、檑木顺着徒峭的山坡滚落,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同一堵移动的石墙,朝着填坑的步卒砸来。
“快躲!”一个伍长嘶吼着,推开身边的士兵。
可巨石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听“噗嗤”一声闷响,那名伍长被巨石正面砸中,甲胄瞬间凹陷碎裂,鲜血混合着内脏从甲缝里喷涌而出,
身体像破布一样被碾在雪地里,留下一滩暗红的血渍,很快就被飘落的雪花复盖。
“举盾!结成盾阵!”沐英当机立断,盾牌兵们立刻举起铁皮裹木芯的盾牌,密密麻麻的盾牌组成一道钢铁屏障。
“砰砰砰!”滚石檑木砸在盾牌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不少士兵被震得虎口开裂,鲜血顺着盾牌边缘滴落。
盾牌阵堪堪挡住了正面的滚石,可上面的倭奴弓手却趁机发难。
箭矢如暴雨般射来,一些箭矢穿透盾牌的缝隙,精准地射中盾牌后的士兵。
一个年轻士兵的喉咙被箭矢刺穿,鲜血喷涌而出,他捂着脖子,身体软软地倒下去,盾牌轰然落地;
另一个士兵的眼睛被射中,惨叫着双手乱抓,撞进了旁边的陷马坑,被坑底的竹桩刺穿了腹部,身体抽搐着,很快没了动静。
“放箭反击!”沐英怒喝,
盾牌阵后的弓箭手立刻起身,朝着山顶方向射箭。
可倭奴弓手躲在后面,居高临下,明军的箭矢大多射在空处,偶尔射中几个,也只是轻伤,根本无法压制对方的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