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利义满沉默了。
他知道今川贞世说得对,可他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是北朝的幕府将军,是掌控京都的掌权者,如今却要跟一个“叛乱的亲王”联手,还要看怀良的脸色,这要是传出去,他这个将军还有什么脸面?
“殿下,再尤豫就来不及了!”细川赖之催促道,
足利义满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起父亲足利义诠活着的时候把他叫到身边,指着京都的方向说:“义满,将来你要守住这京都,守住咱们足利家的基业。”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能象父亲一样,平定乱世,让整个倭国都臣服于他
可现在,他却要在大明的兵锋下,向自己的对手低头。
“好。”足利义满睁开眼睛,眼神里没了之前的骄傲,只剩下无奈,
“今川,你立刻派人去见怀良。就说……我愿与他休战,共商御明之策。条件是,抗明期间,双方互不侵犯,粮草、兵力互通有无。”
“是!”今川贞世连忙应下,转身就要走。
“等等!”足利义满叫住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甘,
“告诉怀良,抗明之后,正统归属……可以凭实力说话。但现在,必须一致对外!”
今川贞世点点头,快步走出殿外。
殿内的武士们看着足利义满,眼神里有同情,有敬畏,也有几分不安。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北朝和南朝的命运,就绑在了一起,要么一起打退明军,要么一起被大明灭了。
足利义满走到殿外,夜风带着水汽吹过来,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抬头看向天空,月亮终于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想起陈德润死前说的话,想起怀良那双同样盯着京都的眼睛,
突然觉得,自己就象站在悬崖边上,往前一步是明军的刀,往后一步是怀良的剑,无论怎么走,都难。
“殿下,”细川赖之走到他身边,声音平静,
“咱们还有时间。只要怀良肯联手,咱们还有胜算。毕竟,这是咱们的土地,咱们的海。大明再强,也怕客场作战。”
足利义满点点头,却没说话。
他知道细川赖之是在安慰他,可他心里清楚,谁也不知道这一战胜算到底有多大。
他只知道,从此刻起,整个倭国都要为这场战争而战,赢了,他还是京都的将军;
输了,他和足利家,都将成为历史,他更不知道,怀良会不会和他联手。
另一边,怀良亲王和家臣菊池武光、赤星武贯、宇都宫贞久、草野永幸等也跪坐在一起,个个面色不一,
环视了一圈,怀良缓缓开口:“诸君,对马岛的消息,你们都听说了。大明哨船到了外海,足利义满那边,派了今川贞世来,说要休战,联手抗明。你们怎么看?”
怀良亲王在倭国算是典型的乱世军事领袖,武功上能凭战功和军事手腕立足,文治上则仅靠“正统”名义维系,
但却也缺乏实质性的治理能力,这也决定了他在南北朝对峙中,能成为威胁北朝的力量,却难以真正统一倭国。
他话音刚落,坐在左手边第一位的菊池武光就开口了:“殿下!这还用问吗?足利义满是个什么东西?
他们平日里对我国武士可是下死手的,现在他走投无路了,想起跟咱们联手了?
我看他是想借着抗明的由头,来我国抢粮草、夺地盘!”
菊池武光的声音越说越响,唾沫星子溅在身前的案几上:“再说了,我们是什么人?是醍醐天皇的正统血脉!
足利家是篡权的逆贼,跟逆贼联手,传出去,其他人怎么看咱们?
那些跟着我们抗北的武士,心里会怎么想?这不是打我们自己‘正统’的脸吗!
再说,之前明朝就有人来知会过我国,说他们只收拾足利义满,和我南朝没关系,所以,属下以为,不用管足利义满的死活。”
“菊池大人此言差矣!”宇都宫贞久接话道。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你说大明只收拾足利义满,与我国无关,可你忘了?明朝的诏书咱们虽没亲眼见,却也从足利麾下人的口中听过,
里面明明白白写着‘推及四夷,莫不安靖’,要的是‘奉表称臣,岁岁来朝’!
安南、占城那些国家,如今哪个不是年年给大明送贡物?名义上是朝贡,实则是被大明攥住了命脉!
再着,明人的话怕是不可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声音陡然提高:“足利义满是逆贼,可他手里握着京都!一旦他垮了,大明水师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九州!
我们这些年跟足利家打仗,兵力早就耗空了,拿什么跟大明的十万水师拼?中原有句古话叫唇亡齿寒,不得不防啊。”
“宇都宫大人说得太危言耸听了!”赤星武贯的脸上满是桀骜,
“我九州武士当年能把元人赶下海,难道还怕了大明?明军跨海而来,补给线比元军还长,
咱们只要派小早船袭扰他们的粮船,不出两个月,他们就得饿着肚子退兵!”
“袭扰粮船?”草野永幸突然开口,随后嗤笑一声,缓缓摇头,什么也没再说,只是那看向赤星武贯的眼神象看傻逼一样。
这办法三岁的小孩都能想到,你也好意思说出来,要是能不被你偷袭成功,那朱瑞璋还叫朱瑞璋吗?
草野永幸那声嗤笑像根细针,刺破了殿内刚冒头的躁动。
赤星武贯猛地按向腰间太刀,眼神里的桀骜瞬间翻成怒意:“草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我九州武士连袭扰粮船都做不到?”
“赤星大人息怒。”草野永幸慢悠悠端起面前的茶碗,语气里没半分退让,
“不是觉得做不到,是觉得……太蠢了。
元军当年的粮船怎么走?沿高丽沿海西岸,走的是近岸航线,我大倭国的小早船能借着岛屿掩护偷袭。
可大明水师呢?从长江出航,走的是外洋航线,茫茫大海上连块礁石都少见,
你的小早船刚靠近十里地,人家桅杆上的了望手就能看见,你当大明那些哨船是摆着看的?”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赤星武贯脸色涨红,却找不出反驳的话。
殿内静了下来,连之前附和赤星的几个武士都低下头。
“草野说得对。”菊池武光开口,语气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大明不是元蒙,他们的水师是打鄱阳湖之后练出来的,陈友谅当年的楼船比元军的船还大,照样被他们烧了个干净。我们不能拿老眼光看他们。”
宇都宫贞久趁机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殿下,现在不是争意气的时候。足利义满已经派使臣来了,愿意休战联手,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一旦拒绝,等明军灭了足利,下一个就轮到九州。到时候,我们连命都保不住,还争什么‘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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