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说得斩钉截铁,满是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完全没考虑赵云是季汉名将。
赵鼎是南宋护卫,相隔近千年,这本家从何谈起?
这话听在赵鼎耳中,却如平地惊雷!
赵云!常山赵子龙!
那是长坂坡单骑救主、汉水畔以少胜多的常胜将军!
是忠勇无双、名垂青史的传奇!
是无数武人心中的楷模!
皇帝竟将他这个因父辈污点而抬不起头的将门之后,与子龙将军联系在一起?
虽知是陛下信口之言,但这突如其来、近乎荒诞的认可,瞬间照进心中积郁多年的阴霾!
陛下不是轻视,而是用更宏大、更传奇的尺度,重新定义了他的出身!
在宫廷之中,出身往往比什么努力都重要的多!
凭借陛下今日之玉口,他甚至可以借机重振家族荣光!
一股热血冲上头顶,赵鼎这个素来沉稳如山的汉子,再也抑制不住激荡的心情
“陛下!臣……臣不敢与子龙将军相比!臣驽钝之材,蒙陛下不弃,竟以忠勇之后视臣……
“臣纵肝脑涂地,亦难报陛下知遇之恩!臣必效仿先贤,竭尽驽钝,护您周全!”
这话字字发自肺腑,额头贴地。
刘禅看着跪在地上颤斗的赵鼎,一脸茫然。
“朕就说个老乡,他这么激动干嘛?”
完全没懂自己随口一句话的威力。
他挠挠头,只好摆摆手道:
“好好,起来吧,起来吧。朕知道了,好好当值便是。”
康履在旁,看着这超出理解范围的君臣交互,嘴巴张了又合,最终化为无声叹息,认命低头。
得,陛下收拢人心的方式,真是……鬼神莫测。
……
几日后。
秋风吹过大地,带着肃杀寒意。
岳家军中军大帐内,炭盆噼啪作响。
岳飞端坐主位,刚处理完繁重军务,趁间隙给家中写封信。
烛光映着他坚毅的面容,笔尖在纸上沙沙移动,字迹恳切:
“母亲大人膝下:儿飞在外,一切安好,勿念,
“近日军务繁忙,幸得将士用命,连克蔡州等地,军心尚稳,
“惟陛下自临安以来,于儿恩遇日隆,信任有加,凡儿所请,几无不准,
“赏赐频仍,关怀备至,乃至军中细务,亦多垂询……
“儿每思及此,诚惶诚恐,唯恐才疏学浅,有负圣恩,
“唯有竭尽死力,荡平丑虏,直捣黄龙,或可报陛下知遇之万一!”
写至此处,岳飞轻叹,放下笔揉了揉眉心。
陛下的信任如山,既是动力,亦是沉甸甸的压力。
这时,帐外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
不一会,亲兵快步禀报,难掩激动:
“元帅!临安来了天使!圣旨已到营门!”
岳飞神色一凛,收敛所有私人情绪。
他壑然起身,沉声对帐内亲兵下令:
“速传王贵、张宪、牛皋、杨再兴、岳云诸将,即刻至中军大帐前迎旨!不得延误!”
“得令!”
片刻后,中军大帐前空地上火把通明,以岳飞为首的内核将领迅速披甲赶来,肃然排列。
他们脸上带着疑惑与期待,不知深夜圣旨所为何事。
是嘉奖蔡州之功?
还是新的作战指令?
亦或者朝中有变?
王贵站在队列靠后位置。
他刚才还在清点粮草,被匆匆唤来,只当是寻常接旨,自己不过陪站,心思还在盘算明日辎重调运路线。
他偷偷瞄了眼身旁的牛皋,见对方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更觉此事与己无关。
马蹄声近,数骑驰入辕门,当先一名内侍官袍的宣旨太监利落下马,身后还跟着一队精锐禁军护卫。
太监面带笑容,躬敬捧着明黄色绢轴。
“圣旨到!检校少保、武胜定国军节度使、湖北京西路宣抚使兼营田大使岳飞,并麾下诸将接旨!”
以岳飞为首,所有将领齐刷刷单膝跪地,甲胄铿锵作响:
“臣等接旨!”
宣旨太监展开圣旨,抑扬顿挫地宣读。
前面是对岳飞攻克蔡州等战功的褒奖,言辞恳切,赏赐金银绢帛丰厚。
众将低头静听,心中欢喜,觉得陛下果然没忘前线将士的浴血奋战。
然而,赏赐部分宣读完毕,太监话锋陡然一转:
“兹有襄阳重镇,襟带荆襄,锁钥中原,新复之地,百废待兴,
“亟需良将镇守,以固北伐之根基,安归附之民心,
“朕闻招讨使岳飞麾下,中军统制、防御使王贵,
“忠勇勤勉,沉稳持重,熟悉襄汉情势,堪当大任,朕心甚慰!”
王贵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先褪后涌,满是茫然与难以置信。
他几乎怀疑听错了!
陛下言自己堪当大任?
还有襄阳需镇守,难道……
他下意识看向身前的岳飞背影,见元帅肩背挺拔,毫无意外,显然早已知情。
可元帅……从未对他通过半句口风啊!?
宣旨太监的声音继续,每字都如重锤敲在王贵心上:
“即擢升王贵为京西南路安抚副使、权知襄阳府,总揽襄阳地区军政事务,原职仍领!
“望其恪尽职守,练兵抚民,巩固城防,勿负朕望!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场面有刹那死寂。
王贵僵直跪地,大脑一片空白。
安抚副使?
权知襄阳府?
总揽军政……
每词都代表着巨大权力与荣耀,是他这个冲锋陷阵的统制官从未敢奢望的位置。
封疆大吏!
独当一面!
这……真的是给我的?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脸上是震惊、茫然与不知所措的表情。
竟有几分滑稽。
“王贵!”
岳飞的声音响起,带着欣慰与提醒。
“还不快领旨谢恩?”
这声音如醍醐灌顶,让王贵从冲击中惊醒。
他确认不是梦!
天大的恩宠真的砸到头上!
狂喜与责任感喷发,这个铁汉眼框瞬间红了。
他猛地以头抢地,颤斗的哽咽道:
“臣……臣王贵!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臣纵粉身碎骨,亦必守住襄阳,绝不负陛下天恩!”
最后一字几乎嘶吼出来,带着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