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带着肃杀,卷过岳家军连绵营寨。
中军大帐内气氛严肃,岳飞正与张宪、牛皋、王贵等内核将领围在地图前。
商讨下一步进攻方略,手指划过的目标,是伪齐重兵把守的蔡州。
“元帅,伪齐刘豫在此部署李成所部约两万馀人,城防坚固,粮草充足。”
张宪指着蔡州位置冷静分析。
“强攻恐伤亡不小。末将以为,可派偏师绕至城北,截断其与颍昌的联系,
“主力佯攻东门,待其兵力调动,再寻机从防御较弱的南门突破。”
牛皋摩拳擦掌,声如洪钟:
“要俺说,管他几个门!背嵬军直接压上,趁夜架云梯猛攻,保管叫李成屁滚尿流!岳大哥,下令吧!”
王贵较为持重:
“牛兄勇猛可嘉,但蔡州非小城,强攻非上策。之策更稳妥,
“此外,需防备金国兀术部增援,应派游骑广布哨探,密切关注动向。”
岳飞凝神听着,目光在蔡州及周边地形上来回扫视。
手指无意识点着颍昌方向,权衡着各方案利弊。
帐内一时沉寂。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急促马蹄声,一名亲兵引着面带倦色却着文官服饰的信使走入。
信使见岳飞,躬身行礼,从怀中取出火漆密封的信函:
“岳元帅,卑职受枢密院编修官薛弼大人所托,星夜兼程送达密信!”
“薛弼?”
岳飞微怔,薛弼是他朝中少数交好且正直的友人,此时星夜送信必有要事。
他接过信函,示意信使休息,迅速拆开。
起初目光平静,随阅读深入,脸色渐变。
信中写的是临安及后宫中污蔑他的流言。
功高震主!
岳家私兵!
河朔只知岳帅,不知临安!
欲效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候……
薛弼语气忧愤,直言此乃反间毒计。
且流言已入宫闱,嘱他务必小心,谨防圣心生疑。
“砰!”
岳飞一掌拍在案几上。
他霍然起身,古铜色脸庞因愤怒涨得通红,眼中燃着怒火:
“无耻!卑鄙!!”
声音从牙缝挤出,带着压抑的屈辱。
他一生精忠报国,竟遭如此恶毒揣测!
帐内众将大惊,牛皋连声问:
“岳大哥,出了何事?临安有变?”
岳飞强忍怒火,将薛弼信中所言简略告知。
帐内顿时炸开锅!
牛皋须发戟张,一脚踢飞马扎后破口大骂:
“直娘贼!放他娘的狗臭屁!哪个混帐嚼舌根?俺老牛去撕了他的嘴!
“岳大哥为北伐呕心沥血,恨不得掏心给朝廷,他们竟敢污蔑说想当曹操?
“我呸!我要宰了这些阴沟放箭的鼠辈!”
张宪脸色铁青,声音带着怒意:
“元帅!此乃恶毒的反间计,意在离间陛下与元帅!其心可诛!”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忧虑。
“只是……不知陛下是否会受谗言所惑?自古谗言可畏,三人成虎!若陛下生疑,北伐大业……”
后面的话没说,众人都懂。
功亏一篑,甚至万劫不复!
王贵、徐庆、姚政等将领也怒不可遏,帐内一时满是愤懑与屈辱。
他们不怕金兵,却惧后方猜忌暗箭。
岳飞闭目深吸,压下怒火,睁眼扫过众将,沙哑道:
“薛弼信中亦言此乃小人毒计,我等行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心!陛下……乃圣明之君……”
他试图稳军心,可被效忠君主怀疑的阴霾,仍沉甸甸压在心头。
此时,送信的信使未立刻离去,见帐内气氛稍缓,上前躬身道:
“岳元帅,诸位将军!薛大人让卑职务必转告后续!陛下得知流言后,已有处置!”
“处置?”
众人精神一振,目光齐聚信使。
信使面露古怪与敬佩:
“陛下未调查,未斥责任何人,
“而是下令将元帅历次谢恩表,尤其收到金牌和蜜饯后那份言辞恳切的奏章,
“摘抄其中表忠心的语句,颁示后宫,传阅朝臣,说……让大家都学学岳卿的忠心!”
帐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岳飞。
他们想过陛下无数种反应。
比如,猜忌、质问、疏远、甚至召回……
却想不到是颁示后宫?
传阅朝臣?
学习忠心?!
下一刻,汹涌的感动淹没了愤怒与恐慌。
岳飞身躯一震,怔怔看着信使。
陛下竟用最直接的绝对信任,甚至将他的忠心作为典范!
这需要何等魄力?
何等知遇之恩!
一时间,所有情绪交织,冲垮防线。
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虎目发热。
他转向临安方向,以头抢地,声音哽咽:
“陛下!臣岳飞……何德何能……竟蒙陛下如此信重!”
哭声悲怆,却满是被理解、被保护的温暖。
众将也回过神,牛皋抹掉差点涌出的泪,吼道:
“陛下圣明!陛下万岁!!娘的,快哉!”
张宪、王贵等将领亦是激动颤斗,随岳飞跪下朝南方高呼:
“陛下圣明!”
“陛下万岁!”
“誓死效忠陛下!”
信使看着这群激动的将军,深受感染,悄然退到一旁。
良久,岳飞缓缓站起,用袖袍擦去泪痕。
眼框虽红,双眸却比以往更锐利,如秋水洗过的寒星。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潮,目光重回案几上的地图。
“众将且起。”
声音恢复沉稳。
“陛下信重如山,我等更需谨慎用兵,力求万全,方不负圣恩!”
他指向蔡州:
“方才所议,张宪之策可行,
“王贵,着你部派精锐游骑扩大侦察范围,严密监视金虏动向,有异动即刻来报!
“牛皋,背嵬军做好准备,届时主攻南门,务必一击破敌!
“张宪,偏师穿插之事由你亲自负责,务必截断蔡州与外界联系!”
“得令!”
众将齐声应诺,声音中充满前所未有的干劲。
……
多日后,临安大朝会。
气氛从一开始便有些凝滞。
争议焦点落在前不久收复的战略要地,襄阳府的镇守人选上。
襄阳乃荆襄门户、北伐桥头堡,重要性不言而喻。
各方势力都想安插自己人。
“陛下!”
吏部侍郎王次翁率先出列,他是秦桧一党内核,持笏朗声道: